面对徐凤年的讥讽,陈芝豹脸色如常道:
“世子殿下多虑了。
他们只是听说世子殿下要走,所以才会一起来送送世子殿下。”
不得不说陈芝豹的城府确实极深。
即使徐凤年不断在明里暗里地嘲讽陈芝豹小题大做,陈芝豹仍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君臣礼仪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两相比较之下倒显得徐凤年有些蛮不讲理咄咄逼人了。
而这其实也正是陈芝豹所想看到的局面。
一向和世子殿下不对付的他之所以会率领手下的铁浮屠重骑和白弩羽林两支骑军到此送行,为的就是想在那举足轻重的大雪龙骑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他的一言一行可不是给徐凤年看的,而是给徐凤年身后那万余大雪龙骑看的。
他要大雪龙骑知道他陈芝豹才是最适合同龄北凉之人,而徐凤年只适合做一个纨绔子弟罢了。
如此才能避免在这下江南的途中部分大雪龙骑会被徐凤年收买人心的可能。
按照陈芝豹的想法来看,只要徐凤年不想撕破脸皮,那么这个暗亏徐凤年不吃也得吃。
可偏偏现在的徐凤年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隐忍的存在了。
所以接下来徐凤年的话大大超出了陈芝豹的预计。
“行了,别装了,你什么心思他们什么心思我能不清楚吗?
铁浮屠重骑身上那些甲胄分量可不轻啊,这典雄畜为了来此笑我也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我想你的如意算盘可能打错了。
大雪龙骑只认徐字王旗,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听着徐凤年斩钉截铁的话语,陈芝豹还没开口,他身旁的典雄畜就讥笑一声道:
“世子殿下想多了,末将可不像有些人只有抢女人的力气。
末将是经历过春秋乱战之人,穿这些重甲就跟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别说是累了,就算是奔袭个百八十里也不会像某些公子哥一般气喘如牛。
说起来世子殿下可能不信,末将这体力在那床上可是能做到日头东升,接着起床照样能握刀披甲。
末将听说那些公子哥可做不到这一点,往往第二天都是扶墙走出来的呢。”
典雄畜字字不提徐凤年,但却字字都在说徐凤年,真真是将阴阳怪气发挥到了极致。
作为从春秋战火中崛起的年轻将领,典雄畜的功名都是踩着一位位春秋名将的白骨积累出来的。
这种实打实的军功才是典雄畜最大的底气!
北凉军首重军功!
在军功面前其余一切都可以先靠边站!
因此典雄畜身上自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傲骨枭气!
他哪里会看得起膏粱子弟的架鹰斗狗?
没有去过那沙场拿过军功,你便是世子殿下又如何?
你徐凤年除了世子殿下的头衔,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就是个垃圾!
这便是典雄畜最为真实的心理写照。
在他心里徐凤年真是给在春秋战场中打出了赫赫威名的陈芝豹提鞋都不配!
现在他都还算是看在世子殿下这个头衔上稍稍收着点说话了,否则他能说出来的话更是要难听无数倍。
那些话说出来恐怕眼前这个没经历多少江湖毒打的世子殿下要哭出来了吧?
而自始至终,场间军功最重名声最响的‘白衣兵仙’陈芝豹既没有出声提醒身边这位左膀右臂出言要慎重,也没有一起附和挖苦那位不得人心的世子殿下。
他只是神情淡漠地望向前方,像是这世间何事都不能让他的心绪泛起波澜一般。
可恰恰就是这种默认才最能表明一个人的态度。
若是从前,被这言语侮辱的徐凤年可能只会笑一笑然后用更脏的话骂回去,遂了那陈芝豹的愿,再次自污自己一次。
但如今的徐凤年却是再也不想这样了。
正是因为他当初的一步退,才造成了如今步步退的局面。
既然想要做一个完整的北凉王,那么树立威严之事就当从今日开始!
于是徐凤年眼带冷意地望向了典雄畜寒声道:
“本世子有让你说话吗?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随意插话?
难道陈芝豹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以下犯上?
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北凉律法?!
恩?!”
典雄畜一愣,心中一怒就欲继续开那脏口嘲讽。
可一直默不作声的陈芝豹此时忽然回头望了典雄畜一眼。
这一眼顿时令典雄畜脖子一缩老实了起来。
他确实看不起这只会游山玩水找乐子的世子殿下,但是他也确实对这一手提拔他的陈芝豹相当服气。
只要经历过那场春秋战事的人都能明白北凉王徐骁能灭六国,陈芝豹居功甚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