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 六宫命妇在武媚娘的带领下举行了祭祀地祇的彩排。
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众人无不拱肩缩背,冻得瑟瑟发抖。
武婧儿站在命妇们中间, 耳尖的她听到不时有人抱怨天气寒冷,想念高枕软卧。
武婧儿小幅度地跺了跺脚, 她们这些命妇跟着行礼, 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动不动。山顶的冷气仿佛能把众人的血液冻住。
回首这两三月来, 封禅队伍所经之地,入冬庄稼被踩踏,树木被砍或当柴火或搭帐篷, 百姓穿上最好的衣裳被拉来歌功颂德, 武婧儿的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泰山封禅就是一场帝王和公卿大臣的狂欢,但这给沿途的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武婧儿顺着指引,犹如提线木偶般跪、起、拜。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到了最前方的武媚娘身上。
李治是首献,但他身体不好,就只有武媚娘顶着寒风过来, 一丝不苟地走完全部的流程。
结束的那一刻, 六宫命妇们忙捶肩敲腿, 活动手脚。一旁待命的丫鬟仆妇纷纷送上汤婆子, 并为主人披上披风, 带上风帽,百般呵护。
唯有武媚娘与众不同, 皇后的品服繁杂但并不保暖, 她仿佛不怕冷般,笔直地站着,就像一棵独面暴风雪的青松。
鹤立鸡群。
武婧儿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这个词语, 她突然笑了。
这哪是鹤,分明是凤凰嘛。
由于随行之中有许多上了年纪的命妇,武媚娘得知这次彩排没出什么问题后,就立马解散队伍,让众人回去。
彩色的肩舆如同一只只飘然的蝴蝶,贴着石阶蜿蜒而下,给黄褐色的社首山勾勒出几笔生气。
武婧儿带着侍女,避让一边,让年纪大的命妇们先过。命妇们走得七七八八,山顶又恢复了肃穆。
武婧儿就要带人离开,就看见一个小宫女跑来,说皇后有请。武婧儿回头,瞧见武媚娘朝自己微笑。
武婧儿走过去,关心道:“娘娘,你冷不冷?”
武媚娘伸手出,握住武婧儿的手,然后松开,朝她得意地粲然一笑。
温热柔软的手带着微微的潮意。
“我自幼不怕冷,这天气算什么。”
武媚娘说这话时,只见一缕阳光破开云层,照在祭坛之上。
“好兆头。”
武媚娘见状喜不自胜。这次的泰山封禅对她而言极为重要,容不得一丝差池。今早见天气阴沉,她心中担忧,现在终于能放心了。
武婧儿笑道:“是啊,金光破云照在祭坛之上,皇天后土有灵,保佑我大唐风调雨顺,百姓安泰。”
“皇天后土保佑。”武媚娘重复,又道:“三姐姐,你陪我一起走走。”
武婧儿略落后武媚娘半步,两人下阶梯,前导后从的宫女内侍离两人有一段距离。
寒风似乎被阳光暖化了几分,枯黄的杂草即将萌发,两侧的松柏苍翠巍峨。
“我刚才见你闷闷不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武媚娘问道。
武媚娘五感敏锐,自然听到彩排时命妇们的牢骚。她虽然意志坚定,但也想从别人身上寻找认同。
她觉得所接触的女性当中,唯有武婧儿能懂她。但武媚娘回头看人时,却发现了武婧儿神色颓靡,丝毫没有她以为的激动。
随着武媚娘威仪加重,武婧儿也在调整对武媚娘时的心态。
俗话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两人目标一致,利益一致,是姐妹,更是盟友。
武婧儿认为在权利的漩涡中,二人应该开诚布公,至少她要对武媚娘开诚布公。
“我只是觉得封禅有些华而不实,劳民伤财。”武婧儿对武媚娘耳语道。
我不是针对你一人,而是针对你们夫妇二人。
“娘娘为泰山封禅,震古烁今,开天辟地。”武婧儿顿了顿,又描补了下。
武媚娘听了,突然大笑起来,只笑得武婧儿满脸疑惑。
武媚娘直摇头,拍拍武婧儿的肩膀道:“夏虫不可语冰。”
啊?
“娘娘你什么意思?”武婧儿一脸懵逼,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就成了夏虫了呢,她觉得自己至少得是个青鸟。
武媚娘给了武婧儿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武媚娘所忧是武婧儿对自己做亚献的态度,怕她也觉得亚献由公卿大臣做是天理。
如今听她言语,分明就是一个只知干活心怀百姓的能吏,一点都不懂争权夺利。
武媚娘觉得自己自寻烦恼,故而大笑。
山顶寒风强劲,环境恶劣,山崖之上的松柏均是生得一侧茂密青翠,一侧稀疏干瘪,两侧硬凑在一起,显得别扭又滑稽。
“你在看什么?”武媚娘顺着武婧儿的目光看去,只见松柏扎根在山崖之间,迎风而立。
武婧儿指着一棵松树,对武媚娘说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