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池宫。
“季月年,”黑袍少女走到水台之侧,低垂着目光,望着其中闭目休憩的生灵,开口道,“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
那生灵微微睁开眼睛,斜倚在软榻之上,任由雀跃的灵气在身旁环绕充盈,神情有些懒散,轻声道:“怎地。”
黑袍少女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望向他的目光有些陌生,道:“你当真还是季月年么?”
“你若觉得不是,那便不是,”那生灵侧过头去,伸袖抓过榻上的丝绒绸缎盖在身上,乌黑的发丝在白皙的额前垂落下来,“且让我睡会儿,莫要聒噪。”
就在此时,数个姿容绝美的妙龄少女鱼贯行入玉池宫中,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其上盖着红布,绸布之下隐隐逸散着瑰美的光晕。
“小殿下,该用膳了。”
一个妙龄少女行至软榻之侧,柔声开口。
另外一个妙龄少女则是持着一枚玉符,道:“禀小殿下,今日我玉池宫的膳食,主食为‘点星仙竹’,配菜与羹汤为‘翠虹宝玉’、‘玉女灵泉’、‘素心冥骨汤’以及‘灵缕仙肴’。”
那些托盘之上的红布被陆续解开,各色瑰美绝伦的仙灵光晕绽放而出,扑鼻异香四下弥漫,甚至使得黑袍少女这里都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真灵深处竟是泛起了控制不住的渴望悸动之感。
这些仙羹灵肴,每一道皆是地境难寻的无上灵物,珍贵至极,即便是在上境之中,也少有生灵能够这般奢侈。
而在这玉池宫中,却是月宫小殿下平日里最为寻常的膳食而已。
“兀那天象身鬼,赶早不如赶巧,与我一同用些膳食么?”
那小殿下随意在托盘之上取过一根“点星仙竹”,口鼻之间嗅着其上所散发而出的清香,嘎嘣咬了一口,随后便传出了清脆的咀嚼之音,“莫要客气,且坐罢。”
季清婵咬了咬牙,道:“季月年,再过五十年便是昆仑法会之期,你怎地还似没事人一般?”
小殿下望着手中只余一半的碧绿星竹,道:“你也说了,还有五十年之久,现在却是急些甚么?”
“你并不是我认识的季月年,”黑袍少女咬着嫣红的嘴唇,闻着那些仙灵之物的馨香,强行将口水咽了回去,“至少他绝对不会这般白白耗费时光。”
小殿下将那半根点星仙竹轻轻晃了晃,待见黑袍少女的目光愈加冰冷,便笑着其送入了口中,懒散道:“他会如何,没日没夜的修行么,还是在数之不清的诸多因果里自怨自艾,从未有过半日安眠,这便是他想要的么?”
用手撑着软榻,身着月白丝绸软袍的少年坐起身来,挑了挑眉,“季清婵,你若用膳,便随意吃些;若是继续在这里聒噪,便即刻离开玉池宫。”
“甚好,”季清婵冷声道,“落雪所言果然没错,嫦娥仙子逃离此处,乃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此言入耳,那白袍少年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道:“此言何意?”
“高天之上的九境月宫,灾难不扰,万劫不侵,当真是一个令人无比羡慕之处,”季清婵道,“只不过若在此处待的久了,却会失去一种东西,你可知是何物?”
白袍少年道:“有话直言,莫要拐弯抹角。”
季清婵定定地望着他,道:“是那一往无前的勇猛精进之心。”
“神女殿下执掌三界之月,即便是窥天九境的生灵,都会对神女殿下尊敬三分。”
“月宫更是州天规则所敕的窥天道场,居于此处,即便是无量量劫席卷三界,此间生灵也能够安然无恙。”
“季月年,在这般安逸的境况之下,你可还存有往常那般的坚定道心么?”
闻听此言,那白袍少年似是有些烦躁,道:“季清婵,你若是不知其中究竟,便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季清婵重新坐了下来,放缓了声音,道:“且看看你这些时日,除却与勾陈帝尊的后裔出去游乐,便是同那天古血脉前去天庭玩耍,若是不曾外出之时,便是窝在玉池宫里醉生梦死,这般下去,你在混元极境所沉淀的修业终会逐渐消散,由混元一步登临超脱,只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
蓦然之间,有妙龄侍女柔声道:“小殿下,建木神君等人进入月轮,此刻正朝着玉池宫行来。”
其言未落,玉池宫外便传来了阵阵喧嚣之音,建木神君的声音遥遥传了进来:“昭明神子,今日清微玉清天之上有元始天尊阐讲道法,且随我等同去看看热闹!”
不久之前,太阴神女便已经将季月年正式敕封为九境月宫的神子,神讳为“昭明”。
“听闻那建木神君仗着其父勾陈帝尊的威势,行事素来肆意妄为,季月年,你还是少与其来往为好。”
季清婵望着在软榻之上起身的白袍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白袍少年沉默不语,只是在侍女的服侍之下伸袖更衣,换上了一袭篆着日月云纹的玄黑金线长袍,袍袖拂动之间神光昭昭,尊贵无比,煌煌不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