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当中有个叫红玉的年轻女人,她身上背着行李,手上搀扶着越来越走不动的父亲。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想,父亲的身体坚持不到住的地方。
她不断往后,看马车上是否有空位,可哪里有呢?
“爹。”她尝试喊了一声身边的人。
她爹虽然还往前走着,可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对她的喊声只迷迷糊糊的点头。
红玉再次往后看。
谁能帮帮她呢?
不会有人,谁也不是为她而生的神,她不说出口,谁能知道她心里所想?
她下定了决心,顾不上别人如何看她,只为达到目的去行事。
郑红玉搀着她爹,慢下脚步,没一会儿就落到了队伍最后。
“这位大哥,能不能让我爹坐一会儿?”红玉对挤在马车最外边的一个年轻男人开口。
男人起先没理会她。
“求求你了大哥,我爹已经走不动了。”
被她所求的人脸色不好,“既然身体不好,怎么不一开始就坐马车?”
开始谁也不坐,她自然也不敢出头,可等大家都去坐车时,哪里还轮得到他们。
这个理由大家心知肚明。
“大哥,行行好。”红玉让他爹扶着马车往前走,然后快速翻找自己身后背着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块全新的靛青色布料。
她紧握着布料送到男人面前,“我把这个给你,只求你让我爹坐上去休息一会儿。”
男人看那料子实在不错,想他自己还有力气,走走也不要紧,便答应道:“行。”
这人倒不是无赖,接过布料就跳下车,把红玉他爹拎了上去。
不止如此,还让马车上他妻子倒了碗水,递过来。
红玉她爹已经是头晕眼花,终于能坐下休息,加之一碗水送到嘴边,真是解渴又醒神,整个人稍稍缓了过来。
红玉又把之前官府给的干粮,递给她爹,看着她爹慢慢吃下去,她才放下心来。
她心里打算,到了地方,不管如何,要先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一会儿,就算身上没有可交换的物品,也得厚着脸皮上人家去求一求。
她只剩眼前这一个亲人,没有了他,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红玉抹掉刚掉出来的眼泪,跟着队伍一直往前走。她埋着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队伍慢慢停下,前面有议论的声音传来。
她双手扶着车上的父亲,耳朵却用心听着别人说的话。
“到地方了。”
“唉,听到没有,前面那几排屋就是给我们住的!”
“哪里是给我们住,没听官差说,只住到春种的时候。”
“是啊,我听这边县老爷也是这样说。”
“能住这些天就不错了,还真指着衙门来替咱们建房子啊!”
“前面怎么了?”
“是啊,突然跑起来了。”
“快!屋子不够住,说是先到先得!”
之前把位置让给红玉她爹的男人,将身上的行李甩到他妻子怀里,扒开前面的人群就要冲。
却听后面响起锣声,“不许动!”
有官差骑在马上高声呵斥,“谁都不许乱动!”
等场面冷静下来,这些官差散开,红玉听到有人说:“这些房子足够你们住下,不要争抢。”
听这声音,她知道是谁,是她没有看清面孔的北山县县老爷。
“从前往后,按照顺序来。”刚才那声音说完,接着是衙差粗狂的声音,“谁非要争抢,搅乱顺序的,原先分给你们的耕地减半。”
如此一来,没有谁敢乱动,都跟着前面的人慢慢往前挪。
轮到郑红玉的时候,她爹已经快昏睡过去了,她不时叫一下他,就是不让他睡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原先哪个县,哪个村的?”面前的差爷手上拿着一沓纸问她。
“郑红玉,杨门县,冬林树村。”
面前的衙役翻找了好几张纸,在其中一行字后面打了钩,然后又问:“你扶着的人是你爹?”
“是。”
“他怎么不说话呢?”
红玉赶紧解释,“我爹身体不好,一路上劳累受冻,人都有些迷糊了。”
“啊。”衙役盯着她爹看了又看。
那打量的视线,实在叫红玉难受,“差爷,可以给我们分一间屋子吗?”她看到旁边那队,都已经过去好几个了,她跟他爹怎么就被卡在这里。
“你确定他是你爹?”衙役问。
这话问的,实在叫红玉难以理解,心里憋着一口气,“我还能不认识自己亲爹吗?”
“冬林树村,我记得你们那片的里正也过来了,你等着,我把人叫过来。”
眼看着这人离开,红玉只能傻站在原地,偏偏排在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催促,“你们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还不好?”
红玉脸色难看,“我也不清楚,差爷要查问,你问差爷去。”
好在,离开那位差爷很快回来,身后还带着杨门县西北角的里正。
他把里正带到郑红玉父女面前,“这两人确定是冬林树村的吗?你看好了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