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落落盯着光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头部胀痛甚至还有些恶心。可就在她下定决心接受惩罚的时候,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让她骤然僵住。
江晦的介入让倒计时暂停,衣落落从恍惚中回过神, 明白了江晦的意思。
聪明如他,他果然察觉到了什么。
任务对象主动为她提供机会,可除了庆幸与惊喜,衣落落还感受到一种难以抑制的淡淡悲恸。申犀还在催促着执法院弟子前来, 如果再不行动,江晦很快就会被带到凝雪峰。
衣落落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是。”
“需要我做什么?”
“做......你认为错误且无意义的事。”
“......明白。”少年似乎发出一声促狭的轻笑, 这样恶劣残忍的情形下, 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衣落落第无数次质疑江晦的奇怪脑回路。紧接着,江晦仰起头,突然打断申犀和慕金之间并不友好的寒暄。
“慕圣, 您这样着急给我扣上罪名,可有什么证据?少年面容狼狈,唇上染着鲜血, 衬得一张脸愈发妖异。他在地上艰难地高扬着头颅,仿佛一株悬崖上发芽抽枝开放的兰花。
“哦?这小子还不死心,妄想同本圣好好说道说道么。”慕金听到动静,讽刺地瞥了申犀一眼,而后将他递来的灵药重重拂掉。
他踱步走到江晦面前, 一字一句道:“怎么, 你想要证据?”
慕金脸上尽是不屑:“本圣,就是证据。”
“伏山大会的每一场比试都用回溯珠记录,如果慕圣不信,可以查看回溯珠的记录, 我从未用剑气伤害过慕青。”
“胡言乱语。”慕金手指微动,狂风乍起,将江晦掀翻在地。
“本圣自然已经查看了回溯珠中的记录,发现不对才过来找你。怎么,你的意思是本圣故意颠倒黑白,过来找茬吗!”
他踢了踢江晦,俯身道:“一个小小半妖,你配么?”
当走到顶部,种族什么的也不再是忌讳。江晦身上没有妖中大族的血脉印记,况且在人族宗门修炼,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慕金甚至懒得弄清江晦体内到底有什么妖族血脉,这样无意义的事情,简直是在浪费他的生命。
“江晦,你又在发什么疯!”申犀赶忙上前拉住慕金,狠狠瞪了江晦一眼,转头赔笑道:“这弟子,确实应该好好管教。”
“血脉肮脏的半妖,可不要再污了慕圣的眼睛。”
申犀将慕金请到一边,又在通讯符中催促数次。
“这样够了吗。”江晦在地上半阖着眼,轻轻道。他知道按照一般情况,他现在为了竭力证明自己,应该讲慕青投毒之事也抖出来。但那半瓶逆灵露......他还有别的用处。
“够了。”衣落落叹了一口气,同时朝小洛道:“这是你第二次犯错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有必要研究研究如何破坏掉聿岁植入的程序。
她能感受到小洛本身并不想伤害她、让她受到惩罚,但可惜它被更高级的指令所传唤,不得不这样做。
简单交谈间,执法院的弟子终于踏剑而来。他们满面疑惑地把封灵手环戴在江晦的手上,在申犀快要杀人的眼神中飞快把江晦带往凝雪峰。
冰雾渐渐弥散,他们穿过云海,在寒冷中飞向更寒的高峰。控制着江晦的那位执法院弟子已在周身筑起灵力屏障抵御严寒,他看着旁边发丝、眼睫转瞬挂上厚厚一层霜雪的少年,犹豫片刻,将灵力屏障往外扩了些,把江晦拉进温暖区域。
王川在定云宗已经呆了很久,他算得上资历很老的一批,挣扎多年终于艰难摸到五阶中期的门槛。他经过选拔进入执法院,三百多年间他见过许多事,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也不是头一回见。只要看到慕圣,大概从开始就能看到结局的样子。
他这些年时常听到关于江晦的事,大多不是好话,可是这些天坏话消失了大半,涌出许多新的好话来。
他这才知道,江晦在伏山大会中大放异彩,成为极为出众的一匹黑马。他很羡慕江晦的天赋与实力,也很想看看他之后能走到哪里。
可没想到,参赛弟子们一回来,他就接到了申犀将江晦押去凝雪峰受罚的命令。这是极重刑罚,更是在江晦之后还有团体赛要参加的情况下。
申犀这些年的变化执法院的弟子们最为清楚,眼看着执法院的最高管理者日渐偏执,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当飞剑到达凝雪峰,短暂的温暖也到了离开的时候。王川等人顶着风雪将江晦送到最高的山顶,临走之前王川深深看了江晦一眼,低声道:“保重。”
屏障撤离,霜雪覆身,如果说是普通人类,几息之间恐怕已经成了冰雕。
命令植入手环驱使着他接受惩戒。江晦安静地在这里跪下,面对着冰雾弥散的高空,面对着几乎被白色覆盖的湛蓝。
身体中的血脉不知不觉中散发着热意,源源不断地用旺盛火热的生命力抵御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