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五郎就是微微一皱眉,朝着那人看去。
对方也骑着马,此刻故意放缓了速度,朝着卫五郎看了一眼,声音并不高地解释道:“他们不贪,也是最近几个月的事,你们若是早来半年,怕也要出一出血。”
哪怕上面的皇帝是个十分厌恶贪腐的人,在很多人眼里算是暴君,杀人无数,可这财帛素来动人心,身居高位者还能为了家族、自身的前程忍一忍,他们也不那么缺银子,只不过很多时候人的贪心是不见底的,谁会嫌弃银子多呢?那自然是能搂多少就搂多少了。
而最底层的人,小兵之流,一般也被杀怕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没那么怕,就在这天子脚下做事的,就没有几个不怕的,他们一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地位低,无足轻重,一旦出事,基本就是一个死,就贪那么一点点,死,不值得。
唯有身在中间的人,那些小官小吏,基本都是从底层爬上去的,又没有什么雄厚的家族,偏偏手里的确有着一些要紧的权利,甚至有些是肉眼可见的有些油水,哪怕不算很多,但日积月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颇丰厚的收入,这种情况下,这一类人,最容易铤而走险。
而且杀了一批又一批,常常不能断绝。
天子脚下好一些,可要说所有人都一点都不贪,也是很不现实的事。
现在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出现了特殊的原因,而身旁的这位年轻公子,显然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卫五郎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作为商人之子,还是素来不怎么受重视的最中间的儿子,他一向是能屈能伸。
哪怕对方明摆着态度不是那么友好,还带着一点指点江山的优越感,但他还是朝着对方一拱手,十分诚恳地说道:“多谢这位兄台的解惑。”
“你的脾气倒是不错。”对方朝着卫五郎看了一眼,倒也不奇怪对方的态度一直这么好,商人之子嘛,除非是巨商之子,否则,对外的时候一般都是和气生财。
尤其是碰到了惹不起的人时,若还为了面子问题不肯服软,吃亏就在眼前。
不过,此人虽是官宦子弟,但也只是个闲散宗亲的姻亲子弟,在这应天府算不上是霸王,脾气也还算好。
所以,居高临下的点评了那一句后,他还好心地告诫了卫五郎一句:“你这样的性格,在这里倒是不至于惹事。”
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在旁人听来,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实际上,这也的确就是一句普通的还算友善的提醒。
说完这句话,这个年轻公子就驾地一声,带着一个随从朝着前面行去,与速度缓慢的车队拉开了距离。
旁边,卫五郎的一个随从,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此刻就忍不住说道:“五公子,这位公子好生傲慢。”
傲慢也就罢了,说出来的话稀松平常,却又带着一点高高在上。
虽然能看出来那位年轻公子估计是官宦子弟,但看穿着跟只带着一个随从出行的架势,应该也不是显贵子弟,怎么就这么有优越感呢?
他们卫家虽是商人,但在江浙一带,豪强基本都在多年前被迁去了别的地方,剩下来的人家发展到现在,他们卫家也算是能跟官员说得上话的人家了。
便是四品的地方官,跟他们家老爷也是一起吃过饭的,那可是实权地方官呢!
卫五郎淡淡看他一眼,这随从就被这一眼给看得老实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卫五郎说道:“你不懂,这位公子已是给了提醒。”
给了提醒?
给了什么提醒?
做随从的根本就不懂,可他又不敢问五公子,只能将满腔的不解都压在了心底。
卫家在应天府并无铺子,但有一个大宅,是十年前置办下来的,他们到了的时候,提前一日过来的人,已是让人将宅子给打扫了一遍。
毕竟一直留守着几个老仆,整个宅子看着也不是太脏,虽粗略打扫一遍后仍显得有些破败,但卫五郎这次过来就是打算在这里长期驻守了,修缮宅子也不急于一时。
他需要先摸清应天府的情况。
路上那位不知名公子的提醒,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
对方的确给了提醒,对方说,他这样的性格,在应天府倒是不至于惹事……他的性格,在整个卫家同辈兄弟里,都算是最好也是最能屈能伸的一个,要不然也不能将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派到应天府来打头站、打探情况。
这也是因着三位长成了的皇孙都年纪不大,他的年纪正好与皇长孙差不多,他来应天,万一这位皇长孙大有前途,而他能如沈家那后生一样,也得了皇长孙的青眼呢?
但就是他这样的性格,也就得了对方一句“不至于惹事”,那若是比他性格稍微不那么圆滑一些的人,在这里莫非是要惹事?
他能接触的人,不可能是什么四十岁往上的真正当家人,一般也就是与他年岁相差不到十岁的年轻人,难道这应天府如今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