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后两位舞姬伺候按摩,边上两位宫女伺候喝酒。
惠贵妃一袭金丝白玉兰锦绣琦缎纱裙,眉间点着梨花,手握琵琶,婀娜身姿,坐在舞池中央。
这番与平日出行截然不同的打扮,衬得她身上没半分岁月痕迹,妩媚之间带着清纯,远远看去,像是遗世独立于高巅圣洁雪莲,但......也仅限于脸。
她确实有那副长相,年轻时候更美。
一曲完毕,谢霄勾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免感慨:“这么多年了,朕都老了,为何爱妃还是这般美貌,朕眼角却全是皱纹呢?”
他抬眸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
眼角迷离一笑。
为什么他们都年轻,唯独自己,老了呢?
是不是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怎么感觉,许久没有听到蛐蛐声了?
晋文帝面色带着几分醉态,抓住韩氏的手,贴到她耳边,迷迷糊糊道:“爱妃,过几日,你再去柳大人家中玩玩,见见他夫人孩子,朕与柳大人,孩童时,还一起抓过蛐蛐呢,你去他府中,抓几只蛐蛐回来。”
韩氏娇俏轻笑:“陛下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若是想要蛐蛐,叫”
“不行,就要柳尚书家中的!”晋文帝坚持道。
韩氏面上挂着温柔淡雅笑意,内心却甚是惶恐,虽说如今圣宠越来越多,可外面毕竟闲话很多。
更何况这还是礼部尚书,柳尚书的府中。
实在过于显眼了些。
上次去信国公府,已经让她很惶恐了。
但上次,是她主动提的,那日陛下来看她,她便说了嘴那辰王妃覃芫华太过娇纵,辰王不过想再纳个侧妃,辰王妃都不愿意,硬生生搅了一门好婚事。
就这么提了一嘴。
他便说,要不让她去信国公府看看,让信国公夫人好好管教下女儿。
她当时觉得这般殊荣,拿出去定会让人对她刮目相看,便没多想就去了。
可如今若再去那柳尚书家中.......
毕竟是后妃,动不动就去那权臣家中,到底是没了体统,事情若闹起来,太后那边把她叫去,还不知要将她罚成什么样子。
可陛下这边呢,又非得拉着她。
说那些往日未登基时府邸中的事情。
说那些练剑,说那些赛马,反正逮到什么说什么,眼下说到这蛐蛐,竟然让她去柳尚书家里抓几只蛐蛐回来。
实在是.......荒唐了些。
韩氏浅然一笑,嘴角之间柔情似水:“那臣妾把那柳夫人召入宫中,同她说一声,让她带几只蛐蛐进来,就说给臣妾玩的,臣妾到时候养好了,给陛下观看如何?”
“爱妃此次,为何如此推诿,上次去信国公府时,不是都兴高采烈,怎的这次又不愿意了?”
韩氏低下头,眉眼之间没有做作,是恰到好处的柔色,“陛下,那柳尚书的夫人,是皇后亲堂妹,皇后本来就不喜臣妾,我还去人家家中,说出去,也不太好。”
“毕竟皇后娘娘乃中宫,我只是贵妃,皇后娘娘都不能去母家,我却能去。”
晋文帝哈哈大笑,将韩氏搂在怀中:“爱妃啊,这些事情你无需担心,有朕在,谁敢说你什么?”
“朕前些日子在病中,梦中总看到小时候.......”
皇上一个六十出头的人,嗓音微哑低沉浓厚,却字字句句都向往着那些纯真快乐,向往那些孩童时光,实在令人诧异。
韩氏眼珠子一转,想起如今他总是痴迷于长生之术,莞尔一笑,勾着晋文帝的脖子:“陛下近日总爱说一些外面的奇闻趣事,不如出宫巡游一趟,看看山,看看水,心情舒畅,便是万般皆宜,诸事顺遂。”
可话音一落——
啪——
晋文帝脸色阴沉,啪了一巴掌,甩在韩氏脸上。
顿时间,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反应过来,立刻跪下身子。
韩氏捂着脸,双眸闪动,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人,只见对方怒意磅礴,又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
韩氏连忙跪一下:“不知臣妾说错了什么,还望陛下息怒!”
说错了什么!
让他出游?
出游什么?
出游然后死在外面,好让他的儿子登基吗!
贱人,全部都是贱人,晋文帝双眼嗜红,恶狠看着眼前的人。
可这些话,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只是憋在心里,将怒气压了又压。
到底为什么?
这世间根本没有人真心待他,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的皇位,觊觎那些权贵,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给了他最至高无上的位置,却也给了他难以想象的孤独,高处不胜寒,他坐在这皇位之上,日日夜夜忧心,没有人知道他整夜失眠,没有人知道他心中郁结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