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
江南五府,苏州、嘉兴、湖州、杭州和松江五府地理上连成一片,是江南地区最富饶繁华之地,其中又以松江府为首善之地。
松江是天下闻名的产米区,兼而种植有棉花、桑麻等多种经济作物,可以说是粮、棉、布、盐、渔行业五开花。
自五胡乱华后,以松江府为代表的江南,就是历代王朝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摇钱树。
“王爷,苏州区区一府所交的税额相当于整个湖广省,相当于是福建省的两倍。”
“而松江府的赋税,尽管仅仅只是苏州府的一半,但其仅下辖两个县,苏州府则有八个县,这样按照每县的税赋平均算下来,松江府几乎是苏州府的一到两倍。”
“下官曾经计算过,松江府每亩平均税粮二十余升,相当于全国平均水平十倍之多,是北直隶每府州平均数的二十三倍之多!”
周忱手拿报表,开始了滔滔不绝地演讲。
叶家家主被斩,周忱亲手斩杀了叶修文,自此大仇得报,也恢复了先前的朝气。
只是,谁都不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是否会想起那个温润如水的江南女子,那个他差一点就可以在一起的此生挚爱。
“也就是说,情况最严重的,不是苏州府,也不是常州府,而是松江府,对吧?”
朱高煦摸着下巴接话道。
“正是如此,不仅仅只是赋税,江南百姓还要承担大量的徭役!”
“大明立国初期,太祖高皇帝在金陵、凤阳,当今圣上在北平等地营造皇宫,都大量使用了来自江南各行业的工匠,工期往往长达十几年。”
“而且,随着近些年来陛下有意迁都北平,开始向新都运送粮草物资,运输损耗所产生的损失也要加到江南百姓头上。”
“各种名目繁多的所谓‘加耗’随之而来,松江每年漕米二十三万二千九百五十石,加耗损十五万三千七百四十七石,合计三十八万六千六百九十七石,也就是说损耗粮草高达应定税粮的三分之二!”
“而且最令触目惊心的是,这个数据还只是是官方上报的‘加耗数’,大家都知道江南士绅豪强故意拖欠税粮,官府为了完成额定征税,只能向穷苦百姓强行摊派征收。”
“在这个过程里面,老百姓需要上交的苛捐杂税,足足高达额定税额的四倍,负担之重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
周忱叹了口气,前面两年时间,他游走于江南五府各地,所见所闻实在令人绝望。
老百姓吃不饱饭,却还整日在田地里艰苦劳作。
士绅豪强钟鸣鼎食,歌舞升平,却依旧对此仍不满足,还在想方设法地兼并田地,盘剥压榨耕户农户!
地方官府毫不作为,要么与士绅豪强沆瀣一气中饱私囊,要么高高挂起不顾百姓死活!
偌大一个江南,出了名的膏腴之地,百姓却生活得连乞丐流民都要不如!
这样的大明,也配称得上是盛世?
朱高煦闻言眉头紧锁。
说到底,这还是他老朱家造的孽!
但凡朝廷有一点作为,但凡这些皇帝太子向朱重八同志学习一下,大明朝百姓的日子,绝对不会过得这么艰难!
士绅!
豪强!
曾经被重八同志如屠猪狗!
这才过去了多久,他们就开始跳起来了?
朱高煦嘿嘿冷笑了几声,吓得周忱与况钟大气都不敢出。
“一条鞭法,你们研究得如何了?可以推行下去吗?”
不是朱高煦瞎操心,而是赋税改革牵连太深,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大明就有可能把自己给玩崩了。
其实还有更加先进的摊丁入亩,不过并不一定适合如今的大明。
哪怕是救世宰相张居正,也是在做足准备之后,才敢顶着巨大的压力,推行这“一条鞭法”!
听见这话,周忱当即来了精神。
“王爷放心,此法完全可行,堪称是解决赋税不平问题的最佳方案!”
“眼下我们完全可以在苏州府推行,随即是松江府、湖州府,一直推广到赋役繁重的整个南直隶,最后将其推广至整个天下!”
“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王爷出手,血洗一遍整个江南!”
血洗江南!
这句话,竟然是从周忱嘴里面讲出来!
经历了芸娘一事,周忱如今对所有士绅豪强都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杀光诛尽!
朱高煦见周忱这副模样,反倒是感到一阵安心。
男人不经历磨难,是永远成长不起来的。
尤其是周忱作为大明财税改革的设计师与执行者,如果还是以前那副优柔寡断、温文尔雅的样子,他这辈子都难成大器!
“放心!”
“本王既然来了江南,自然要把问题处理好!”
“新法的事情,交给你们去做,杀人的事情,交给本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