泻而出:
“汝既已经下过六聘,乃别家之妇,怎可因为夫死便变节?
如此如同丈夫不忠,吾今见你乃一时忘性,便给你个机会,切莫要辜负本官的好意。
夫死为夫守节乃是常理,你却万不可学那淫奔之事,败坏汝家学门风。”
谢道黍想到当日自己说出这番话之时,那女子的绝望之态,难道本官做错了么?
她用力地摇头,不,本官没错,本官乃是为了她好。
然则她心底的忐忑却骗不了人,隐隐的感觉告诉她,也许她真的错了。
浑浑噩噩间,听到一句送入洞房,她穿着白衣被送入了洞房之中。
这里极为诡异,竟是一间灵堂,没有什么喜帐、喜床,她一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巨大的棺椁放在中央。
还是那婆子,将她一把按跪在棺材面前,口中说着吉祥话:“贤夫贤妻恩爱双心,此生不换姻缘一线牵……”
说完压着谢道黍磕头,直至磕了九个,才松开谢道黍。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端过来一晚奇怪的糖水,谢道黍饿极,顾不得其他含糊吞下去。
不料,喝下去糖水不久,她便觉得自己身上酸软一片,竟是无力挣扎,软软瘫倒在地。
“吉时到了,送新娘子和新郎官洞房吧。”婆子向身后的两人一摆手。
谢道黍感觉自己被轻飘飘地抬起,她混沌地想到自己的丈夫不是已经死了么?
很快她的疑惑便被解开,她呆滞地看着眼前男子青灰色的面容,瞳孔紧缩,想要喊叫,可是口中却发不出声音来。
那两人的动作很快,很快谢道黍便感觉烛光慢慢变慢,随着棺椁被盖上,一切都被沉寂在黑暗中。
谢道黍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她感觉到身旁的冰冷,也能感觉到湿润的液体从她的眼角口中流出。
原来,原来这才是望门寡,难道当日被她劝回去的那个女子也经历了这些么?
那么,那女子呢?后来那个女子怎么样了。
谢道黍恍恍惚惚中思索着,不知道多久她才从自己的记忆中翻找出来,原来第二日那女子就自缢了。
原来,从一开始那家人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啊?
她悠悠想到,在这完全黑暗的空间中,她的感官被放到无限大,她可以感觉到身边的丈夫是多么的冰冷,也可以感觉到自己又是怎样慢慢变得冰凉。
后来呢?她后来又怎么样呢?谢道黍似乎仍旧有些无法从那场梦境中抽离。
他好像陷入了轮回,每一次她都会死在新婚之夜,然后再次醒来,他曾经试图逃跑过,然而很快便被抓回去。
再后来,随着他越来越年幼,开始一遍遍接受三从四德的洗脑。
他做了他能做到的各种方法,然而没有任何作用。
他仍旧一次次的轮回,一直到他开始怨恨自己为何生为女儿身,难道女子生来便是为了受苦的么。
未知他人苦,何劝他人善。
“兮儿,兮儿,为父错了,为父真的知道错了啊!啊啊!”谢道黍抱着自己的头大哭起来,他自小便被教导着,男子就该为官做宰,女子就该相夫教子。
他也习惯了如此,事到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错得多么离谱。
“碰!”一块石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正砸在谢道黍的头上。
他被突然而来的石头砸得重重地磕在墙上,一缕鲜红自破损的额角蜿蜒而下。
“别大半夜的嚎丧,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再嚎爷让你永远都闭嘴。”
隔壁的大汉还在怒吼,可是谢道黍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大汉又骂了一阵便也没了动静。
谢道黍缩在角落里,无人知道他是死尸活,直到第二天鸡鸣天晓,押解他的差役解开牢门之时,才发现他竟然已经发起了高烧。
“怎么办?”
“不能让他死,侯爷吩咐了,先抬出去吧。”
“若是真的有了三长两短,侯爷休沐回来却是要有雷霆怒的。”
两名衙役商量一下,便将谢道黍换了个地方关押,又请了大夫医治,总要吊着条命才好。
此时的司徒源却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要亲自审理谢道黍,倒是救了谢道黍一命。
庄子上,康眠雪正指挥司徒源摘花,正一脸兴奋的喊着:“左边,左边那个可好看,对,就是那个。”
司徒源抱着数支花飞了下来,他今日穿着白衣,颇有种飘飘欲仙之态。
他将其中一只给妻子簪在鬓边,然后才将其他的交给绣橘,让对方插到瓶子里用水养着。
“可好看?”康眠雪被这支花所取悦,她一手抚着鬓边询问。
司徒源握住康眠雪的柔荑,替妻子整理,又后退一步查看,口中说着:“我家郡主娘娘自然是最好看的,在我眼中在无人如你一般夺人神魄。”
听到司徒源这没有半点遮掩的话,纵然是康眠雪也忍不住绯红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