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已有了刻板反应。
曹仁所带出去的兵马是守邺城的三分之一的人,除了少数随了他回来,其它人全军覆没,而眼下邺城中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人马,可是,他们已经盲目且麻木了。
水淹的时候,城内也倒灌了水进来,淹了大片的民屋,他们也没有幸免,很多人虽上了城墙保了性命,可是当看到外面同袍只能在洪流之中挣扎等死,或被水冲走的那种恐惧和震憾,难以言尽。
这种丧气,还怎么守?!还怎么打?!哪里还能再打得起来?!
士气已经一蹶不振了。
夏侯渊看着心里都沉沉的。
更何况水来的太快了,虽然粮草有抢救一部分上了城墙,然而大部分都被淹了,还怎么吃?!
这城内就更是糟心,一旦发出聚集性瘟疫,那这邺城就不是他们的守城,而是坟场了。洪涝之后一定要注意防疫,可是他们连干净的水都没有,怎么防,更别提药材,或是吃食了。
而这种情况之后,如果士兵不得不去喝脏水,那么,随后呢。
两人都是带兵多年之人,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用再细想。
“撤军吧。”曹仁道:“妙才押后,以抵挡司马懿的追杀。此贼必得知我军必撤退,他焉肯放过追杀的机会?!”
张辽说什么只要他肯放了这里去青州,他必不追,呵,曹仁会信就是真傻子。大家都是老阴阳师了,其实心口不一,都是常态。就像这贼人佯装降了袁绍,结果呢,把颜良给坑了。
夏侯渊十分不甘,咬牙道:“难道要将这邺城拱手让于司马懿?!我军死了多少人,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攻破了邺城,才拿了下来。结果他竟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去,我不甘心!”
他死捏着拳头,眼睛通红。
“非走不可!”曹仁道:“不能得利,至少要及时止损,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与他们耗,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咬住这里不松口,哪怕得了邺城也付出了大代价,敌人又越来越多。守在这里的意义不大了!我们去青州!趁袁谭还没有把青州扎死,我们火速拿下青州要紧!这样,就算司马懿得了冀州,我军也保底了青州,可以分庭抗礼,保卫许都!相互制衡!”
“四州这是拿不到了!”夏侯渊极不甘心,明明他们人马众多,结果,司马懿凭着奸计,凭着这点人马,就得到了这里,夏侯渊极不甘心。
“拿下青州后,便拿下幽州,驱走乌桓,并州恐怕暂时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夺,我军的战线拉不了太长……”曹仁道:“我军一路来虽招降了不少人马,也得到了大的扩充。可是,司马懿也没白吃干饭,他招降了张郃,得了五六千人马,又有高览淳于琼,虽说袁兵死伤过半,但也足有万把人跟着他投奔了张辽司马懿,他又追杀一次袁谭,从袁谭那得到了不少降兵,他的实力还弱么?!再加上马腾张杨,张辽本身的军队。这个实力,再磕下去,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经此一胜,他们都会成为司马懿的信人,必竭死力,我们的胜算已经很小很小了,再有必要再赌。”
原先曹仁是以为司马懿虽然招降了不少人,但是因为手下的人员太杂,像马腾,以及新招来的兵将,必不会死尽力,如同当初的袁绍召集十八路诸侯,其实,看着人多,但是想要齐心,可以听从他一人的调令,怕是难。然而,司马懿经此一役,震慑人心,这些降兵降将必将司马懿奉为神人,以后必定能事事听从,还能像以往那样么!?不可能了……
说到底,司马懿也知道人马太杂的弊端啊,所以,他才不走寻常路。
曹仁一叹,他终究是弱了司马懿一筹,算来算去的只从人员上算,却根本没有料到,他趁着那暴雨的几天里做了多少布置,那江堤只怕就是那时候开挖的。
趁着雨幕遮挡视线,斥侯也不便出去侦察,不易掩藏足迹,他便一举而计定。此人太能沉得住气了。
邺城人心都已向着司马懿,他其实知道,这里,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争的能力了。无论是力量,还是人心,都已经完全的败了。
如果再死磕,已经是极度的不明智之举!
夏侯渊不是想不到,也不是不愿意退,他只是,不甘心!
这就是心理上的沉没成本。因为在这里付出了太多,沉没了太多,反而无法理智的抽身自拔。
这就像是炒股,炒红了眼,投的本钱越来越大,本以为能捞一票大的,连本带利的拿回来。结果,不仅血本无归,还继续无门,因为停牌了,甚至退市了。
岂能甘心?!
夏侯渊闭了闭眼睛,人要恢复理智,其实是很难的,尤其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候。
愿赌服输啊。
“好!”他咬牙道:“撤退,我掩护子孝带主力撤退!这冀州,将来,必定要夺回!”
曹仁道:“司马懿诡计多端,若要撤退,不可像袁谭一样莽撞,需要多番安排方妥。”
“我即刻出城,以进为退,以攻为守。”夏侯渊道:“缠住他们,叫他们不能轻易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