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依然笼罩着天空,李超此时已经连太阳的光晕都已经找不到。
而且乳白厚重的雾气掩盖了一切,看不到有什么异常。
然而李超却能够感觉到,似乎有极为细小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脸上,凉沁心肺。
而且此时他突然惊觉,自己的铁甲,似乎已经变得寒气逼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骑都尉?”一旁的胡亥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李超,等待李超下令。
他虽然不肖,也就是又蠢又坏,然而并不真的是个傻子,至少如何当一名上位者,他早就已经驾轻就熟。
拿卫尉军士卒去垫道这种事,虽然胡亥并不在乎,但是他知道,此举肯定会受到卫尉羯等人的诟病,亦可能为始皇帝所不喜。
身为始皇帝少子,又是大子扶苏被关进廷尉大牢,始皇帝准备斩蛟告上天废长子扶苏事的关键时刻,怎么能有污点上身?
这种命令,当然只能由李超来下。到时候说起来,那便是李超忠心耿耿,卫尉军更是不惜为王效死,若是始皇帝不追究,便是皆大欢喜。
而始皇帝若是发怒,那便是李超贪功,我胡亥苦劝不得,兼之此为始皇帝祭天大事,无奈听任其胡作非为。
此所谓进可攻退可守!
然而主意打得好好的,眼前这个骑都尉却不上道,属实是有点说不过去。
“骑都尉?”他再度叫了一声。
“啊?”李超终于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看了胡亥一眼,后者脸上已经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少子,好像,下雪了。”他不确定地开口。
胡亥陡然一愣,下一刻他勃然大怒。
“骑都尉!”他厉声开口,“尔身为卫尉军都尉,始皇帝亲军,统帅的乃是吾大秦,最为强悍的勇士!区区一个雾,便让你恐惧了吗?”
“并不曾!”李超肃然,“然……”
“然什么!”胡亥满脸怒色,李超乃是李信之子,而李信虽然伐楚时丧师,但是朝中其实都知道这并非战之罪,包括李信的对头也如此说。
毕竟他乃是因为昌平君背叛导致后路被断,而昌平君之所以能够断李信后路,乃是因为始皇帝看重他楚王之子的身份,派到他楚地安民!
结果昌平君到地头第一时间便反了,率领楚人反秦,此实为始皇帝识人不明,李信只是替始皇帝背了黑锅。
当然,有了王翦对比,李信用兵确实显得有些过于激进。但是伐楚过程中,李信大军侵略如火,连同样名声赫赫的楚国名将项燕都不敢直面其兵锋,李信军进,项燕军便退,根本就不敢交手。虽最终李信兵败,但是其用兵确实有可观之处。
这年头学问大多乃是家传,尤其是兵事这种极为敏感的知识,大家族通常将这些知识当成传承之本,家族的荣耀与富贵皆寄托在这些知识上。
是故李信郁郁而终,李氏那种侵略如火,天下无人敢掠其锋的兵法,只能传承给李超。
这便是赵高以及胡亥如此重视李超,特地将此次随胡亥斩蛟的大功让李超一起分享的原因。
因为卫尉军天下第一强军,自然需要一位兵出天下无有而不破的将领,如此方能在是事有不遂时,与天下第一名将蒙恬所率领的三十万长城军争雄!
原本赵高还怕李超轻佻,等到一上琅琊台,却发现李超显然吸取了其父亲的教训,事事皆有备无患,胡亥当时还在内心感叹,此或是上天赐予自己的名将。
没想到李超所谓的有备无患被一场大雾击得粉碎,反倒暴露了其畏首畏尾,不敢任事的缺陷。
譬如此时此刻,有个黑锅就在眼前。你身为骑都尉不背,难不成要让我少子胡亥去背?
“尔可曾忘记了乃父之勇毅?”胡亥厉声说道。
你父亲为始皇帝背黑锅,纵使背完后始皇帝不但不感其忠,反倒让一位堂堂上将军去担任偏师的裨将,极具羞辱之能事,导致伱父亲郁郁而终。
然而纵使如此,亦不见你父亲说始皇帝半句坏话,否则岂有你进卫尉军为都尉的机会?
非至忠者,如何能去卫尉军为将?
这等家学,你是一点都没学到吗?
“吾片刻不敢忘!”谈及自己已经逝去的父亲,李超满脸恭谨,肃然拱手。
“既然不敢忘,尔为何裹足不前?”
“还借下雪事拖延,尔可知眼下已然是五月中旬,即将进入六月!”
“咚”地一声闷响,不知道什么玩意砸在了胡亥的头盔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头盔,一边继续疾言厉色地开口:“此时已然入夏,尔可曾听闻,有夏日下雪之事?”
他一边继续摸索自己的头盔,咄咄逼人地说道:“下雪,尔且告诉吾,雪在何处!”
手指终于摸到了头盔方才发出闷响之处,胡亥脸色陡然一变。
他直接把头盔摘了下来,目光落在了方才手指摸到的地方,只见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