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在回桃蕊宫的马车上睡着了,想来是这几天太累了。
浅浅的梦境,她醒来已经记不清,只是醒来的时候是笑着的,想来是做了开心的梦。
到了桃蕊宫,素素已经按照江月白离开前的嘱咐安排好了一切,布置好了灵堂,增加了八个信得过的人手。
这些日子下来,江月白已经十分信赖素素,将桃蕊宫的事务都交给她打理,对她委以重任。
白桃性格活泼莽撞,说话办事没有素素靠谱,最开始会耍小聪明,把脏活累活分给素素去干。
这些江月白都看在眼里,但从未当面责备过她。江月白相信,好的企业制度和氛围能渐渐带动她变好。
人的变坏是一步步地惯出来的,人的变好也是一点点地被约束和激励出来的。
靠制度管理要比靠个人觉悟和个人崇拜要靠谱得多。
坏的制度能把好人变坏;好的制度能把坏人变好。多数人不好不坏,既有善也有恶,就看如何激发他人高尚的道德情操,约束他们过界的行为。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江月白的管理制度,以多劳多得,奖惩分明,互助成长为基本准则,被全面地贯彻实施。
素素被江月白委以重任后,对白桃进行积极约束和引导,时常敲打,又有梁小宝、小罗子的影响,如今有了大幅度转变。
素素召集新人们过来见了主子一面。江月白照用第一天的老套路讲了桃蕊宫当差的规矩,发了赏银,命每个人都表个态,就让各自忙去了。
姜闲已经离开,留下了女御医沈御医照顾余大厨。妹妹江锦诗被安置在东侧殿里,素素安排了两个宫女侍候着。海兰珠被送回了淑芳宫监视看管起来。
江锦绣弥留之时素素在身旁,故而遵照锦绣小主的遗愿,暂时先安排上两名宫女照料。作为大管家,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征询主子的意见,江月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不情不愿的默认。
听闻昨晚余大厨做手术时,出现了奇怪的事情,如有神助。
在用屏风围起的小空间里,原本被屏风挡住了光线,又临近傍晚,光线不足,却仿佛有神光照亮,亮堂堂的。整个过程里,从身上各处共取出了二十多枚箭头,很多地方切开了皮肉,却几乎没有流血。
两位太医均认为这很一反常态,相当不可思议。毕竟平日里手指上划个小口子,都会流出不少血。如今可是割开皮肉,牵扯到内脏,怎么会不出血呢。
众人议论纷纷,皆认为这是余大厨的忠义感动了上天,所以留他一条性命。
江月白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想必是好运奇迹符的作用。
只是手术虽然出奇的顺利,但很快在夜里就持续高热,此时还在高烧昏迷着。
江月白去下房看了一眼余大厨,嘱咐慰劳了一番沈御医,就返回了灵堂。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特别激烈的悲伤痛苦,只觉得桃蕊宫里空荡荡的,心里一片荒凉,心伤蔓延。
走在院子里,每一处都是锦绣的痕迹,处处都有她的身影。
她吩咐素素安排人,在院子里合适的地方给她搭两个秋千。院子里的桃花和樱花都谢了,西府海棠开得很绚烂,院子里的芍药也开始开花。
想到锦绣从小怕寂寞,每年春天最爱穿着漂亮的衣裙,化着美美的桃花妆,踏春看花喝果酒吃美食。
江月白点开了系统里的出场特效,“百花盛开”。
点完特效后,她回到房间里。
先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再在白桃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乏,换上了内务府按照婕妤品级紧急赶制的白色衣裙。
化了个精致的淡妆,百合髻上斜插着一支素淡的羊脂白玉兰簪子。
素雅庄重。
江月白明白内心越是悲伤,越要保持外在的精气神和清醒的头脑。
她还不能垮,她还要支棱起来,找出凶手,找到弟弟,还要登上后位,让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逐步走向富强。
明明从昨晚开始就盼着吃饭,此时亦饥肠辘辘,早膳品种丰富精致美味,江月白却难以下咽,感觉有点反胃。
昨天早上与锦绣一起吃早饭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里。
因为服下了天机丹,记忆力达到了过目不忘的水平,所以从昨天凌晨开始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回想起来像看纪录片那样精细。
多少年后,她回想起来这段日子,每天每一幕都还如同昨天那般清晰。
这个月里发生了许多的事,快乐的悲伤的,温柔的残暴的,寻常的和不寻常的,她全都无差别地记在脑海里。
记住过去的每一个细节,是幸福也是痛苦。
她的眼里总会情不自禁地含着泪,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见娘娘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赵大厨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是不是不合娘娘胃口?现在奴才就给娘娘重做。”
他今日在厨房里老犯错,有点不知所措的精神恍惚,经常忘了放盐和放糖,想起来放的时候,竟然对熟悉的分量,产生了怀疑:是放这么多糖吗?对于小主来说会不会太甜了。
他突然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