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与慕容池对视了一眼,猜不透皇上的意思。待到李北辰恕他们无罪时,他们方敢豁出去。
“恕臣直言,无论燕昭王还是吴王阖闾与贤臣之间都是君臣互信,互相成就。燕昭王有胸怀,敢用乐毅。乐毅因为这份信任,以性命和鲜血立下赫赫战功。
燕昭王依仗乐毅征战厮杀,对其赏赐奉为齐王,乐毅坚决不受,只是裂土封侯。反之,若王者借权术铲除功臣,则会令人寒心,君臣相背。
君臣间但凡有猜忌的苗头,就容易被敌人利用。田单以一人之力,以反间计令楚军换帅,节节败退,反收复齐国七十余城。失败往往从内部信任崩塌开始。”
陈宁一口气说完,怅然地叹了口气。虽然头铁,不愿曲意奉承,刻意结交权贵。但如此率直评说君臣关系,还是有所不安。
这脑袋就跟不属于自己的一般,留恋地摸了又摸。
慕容池见陈宁掰开了说,也不敢藏着掖着:“皇上宽宏,志在高远。微臣就斗胆一说。臣很赞成陈宁之见。君臣互信则国兴,君臣互疑则国败。
燕昭王的智慧还在于,他把问题留给时间去消化,带着问题前进。一个国家不可能消灭所有的问题,只要保证大局面在平稳中前进即可,其他的先搁置再议。稳中求进,方为长治久安之道。”
“二位都说得很精辟。朕何其有幸能得汝等良才。”李北辰听完十分振奋,以茶代酒表示赞赏。
新上任的大boss对于如何处理顶尖人才的任用问题,有了新的领悟。
郁结了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眉目。
慕容池与陈宁的眼中不约而同有了隐隐的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是他们爱哭。
而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能被主权者重用,大施拳脚,是多少读书人的志向和野心所在。
慕容池与陈宁离开时,已是子时末,凌晨一点,夜已深沉。
站在高台之上,目送两位年轻臣子离开,李北辰负手而立,目光炯炯,毫无倦意。
漆黑如墨的夜空,繁星低垂。
李北辰似乎也在那颗北辰星边上看到了一颗隐隐约约的小星。
他想起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有那甜美纯净的笑容。
摸着那平安玉佩,想到那个心心相印的人,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一个人如果真愿意做出点大事情,那么很多时候,就得选择隐忍,顾全大局。
你能理解朕的,对吗?月白。
真地很想你。
“皇上,夜已经深了,还去景仁宫吗?”
“去。”李北辰回答得有些敷衍,转身进了内殿。
写下一字条:朕很想你。
他端看着薄薄丝绢上的小字,眉眼中带着暖暖的笑意。
此时凌晨一点过,再过三个多小时又要起床上早朝。
然而这不过是做皇帝的日常。
李北辰已经习惯了。
领导们并不是社畜们想象的那般闲。
他们位置高,钱多得几辈子用不完,还比咸鱼们拼得多。
李北辰派出暗卫今晚去探望月白到底病得如何了,顺带送去信件。
夜色深沉。
暗卫达喜到达慈宁宫时已经亥时一刻。虽然经过训练,依然颇有些紧张。
毕竟是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住的地方。
危险程度堪比老虎嘴上拔毛。
达喜摸到慈宁宫的东侧殿主殿上。
他掀开瓦片往下看去,却只能看见不透明的床顶。窗幔把床榻围得严严实实。
怎么把信送到呢?
直接扔下去的话,纸片太轻,会随风乱飘。万一被慈宁宫的宫女捡到了就容易惹事。
怎么把信亲自送到小主手上呢?
必须得把她叫醒,还不能惊扰到太后的侍女。
他盖上瓦片,拿着小石子往窗户上一扔:啪嗒——
快来到窗户边拿信。
江月白白天被姜太医扎了几针,又吃了姜太医开的安神药,昏睡了一下午,甚至错过了父母觐见。白天睡得太多,到了这个点,反倒睡不着了。
江月白一下子清醒过来,掀开窗幔,喊小宫女去看:“去看看是谁。”
小宫女脑补着聊斋梁上鬼的剧情,克服着内心的恐惧,打开门去看,发现没有一个人影。
江月白:“你赶紧问问是哪个鬼?姓氏名谁。我们明天好烧纸。”
“你是哪家的鬼?赶紧的!”春雨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达喜急了,我一个大活人,怎么成了鬼了。
可皇上交代了,一定不能被太后发现,否则就暴露了,会害了贤雅小主。
他硬生生地忍着不出声。
屋外黑咕隆咚的,一片安静。
“小主,没……没人……也没……没鬼……”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