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接过方大人递来的宣纸,念着上头的文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遁入空门,难消情意。纵万千罪孽,亦不愿负卿意。卿赴黄泉,妾当相随……” 这几句话,听着委实像是遗书,而且,还是因为放不下陈攀而写下的遗书。 “不可能!”宋君君还未听完,眼神盯从何阿宝的手背移开,凑到太子跟前,纸上,的的确确像是何阿宝的字迹。 宋君君浏览了一番,仍开口反驳道,“早前我还与她接触了,净尘早就已经放下过往了,谈何负不负?又如何还会追随陈攀而去呢?” 宋君君无意识地揪住了太子的衣襟。她心慌得很。她实在不忍心去掀那白布,真切地看到何阿宝的尸体。凭着那手背烫伤的痕迹,宋君君就已经能确定死者的身材了。 大理寺又已经派人去请何家的人了,宋君君也无需去掀那白布,便想当然的以为,何阿宝也被剥下了面皮。 “她绝无可能自杀。”宋君君对太子道,“她早前还与我说,她正在为我抄写佛经,要到正月开春了才好。如果要自尽,她何必与我约在开春后呢?更何况,她怎么剥下自己的面皮呢?” 太子愕然,看向大理寺方大人的目光带着些怒意。 宋君君知道前三个死者被剥去了面皮,肯定就是方知忠多嘴与她说了。 太子低头,拉起宋君君的手,想为她分担一部分的惊悚。 “君君,净尘师太并未被剥去面皮。”太子回过身,挡住了宋君君看向尸体的视线,柔声道: “且等仵作验过,再做定论。此处骇人,我先派人送你回家。慎独……” “我不回去。”宋君君摇头,望着太子的眼眸,坚定道: “她不可能自尽。她如今也没有仇人,她出家、斩断了红尘过往,早已经与何家没了联系,何家也早已放下此事了,没有人会逼她去死的……” 宋君君絮絮地说着,声音染上了哭腔。 她刚与何阿宝成为朋友,却要面对朋友的死亡。她难以承受这般拥有却又失去的痛楚。 若是任务无法完成,那岂不是要看着她一直以来的至亲,一个一个的,都在眼前消失。 太子不明真相,以为宋君君是让这骇人的死亡惊吓到了,便软言软语宽慰,催促大理寺的仵作动作再快些。 宋君君趁着众人忙活的间隙,跟着搜证的方大人进了何阿宝的禅房。 她亲手点燃的香已经燃尽,炉内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桌案上摊开着她抄了一半的佛经,宋君君走近了,似乎都还能闻见宣纸上半干的墨香。木制的茶盘上,倒扣着几个茶杯。 早上的时候,何阿宝还给她倒过茶,还与她说着,让她开春得空,来拿抄好的佛经。 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转头就没了。 宋君君叹着气,拾起桌上那本未抄完的佛经,对方大人道: “这半本佛经,我可以拿走吗?” 方大人正忙着派人取下房梁上的白绫,转头看了看那佛经,道: “自然是可以的。这佛经与案子无关。且扉页上本就写着宋小姐的名字,想必确实是净尘抄与宋小姐的,宋小姐拿去便是。” 宋君君点点头,将那半本佛经捏在手中,攥紧了。宣纸透着凉意,一如失了活力的尸体。 何家的人很快便到了。 宋君君第一次见到何太傅大哭。他哭得是那般悲痛,眼泪砸在地上,化成一片又一片的水渍。 何巧巧也来了。 那个何阿宝一直说“她是个可怜人”的庶妹,也哭得格外惨烈。 服侍过何阿宝的侍女,也匍匐在侧,泣不成声。 禅院倒是热闹起来了。 宋君君含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是没落下来。 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宋君君仍旧对着未完的佛经发愣。 她该哭吗?她该为谁哭呢? 每隔几天,系统的声音总要在夜里响起,提醒她有多少任务没有做完,也敲打她,完不成任务,世界便会化为齑粉。 死亡,她不是没见过。 陈攀害死了水月,她见过尸体;太后薨逝了,她也跪过灵。如今,何阿宝没了,几个时辰前,她们还有说有笑。 死亡、消失、齑粉,这些词语宛如铁锁,在她的脖颈上越锁越紧。 她不止一次的梦见,她拼尽全力没有做完任务,梦中的爹爹、娘亲、宋煦明,还有太子、太师,慎孤慎独、慎言慎语,都在她面前化为粉末。 微风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