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卡迪亚之上】
第一千九百五十三个。
安格尔泰喃喃自语着,他畸变的赤红之爪上淌下恶魔的鲜血与碎肉,他麻木机械地望向下一个,那裸露着肠子的臃肿恶魔朝他冲过来了。
受祝之子早就熟悉了该怎么对付这种存在。
他附身,猛地向前冲去,他带刺的肩甲捅入对方浮肿的肚子里,真个人陷入脓液与肉的海洋,他听见外面恶魔的尖叫,然后安格尔泰向上发力,张开双臂与利爪——
嗤!
他自恶魔的尸首中破出,恶臭的粘液如雨,安格尔泰毫无情感,他大步踏破恶魔正在尖叫的头颅,继续去寻下一个目标。
第一千九百五十四个。
安格尔泰感受着体内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那力量的来源是亚空间,他十分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的安格尔泰早已是不人不鬼的模样,他与恶魔拉姆相融,成为了非人之物,他成长在自己的猩红盔甲之中,恶魔的鳞片自上延伸。
但支撑着他不倒下的力量不仅仅是恶魔拉姆所赐予他的,
那力量的真正来源是他们的原体——
珞珈。
珞珈正站在那里,站在亿万尸首正中,冥王陨落之地的乌云在原体身后咆哮着,翻滚着,
而原体则屹立不倒,
珞珈的灰甲上笼罩着不详的混沌云雾,亵渎的裂痕爬满他的整个盔甲,八芒星粗暴地用黑血涂抹在他的胸甲之上,这盖住曾经的荣光。
原体闭着眼,他的面容慈悲平静,金色的丝线自他的双目和嘴唇上出现,密密麻麻缝住了眼睛与嘴唇。
耀金的怜悯泪滴自紧闭的双眼中溢出,
一轮金色带刺的硕大光环自他的头颅后亮起。
但原体最诡异的地方并不是这些——
现在,珞珈的头颅正静静地漂浮在他的脖颈之上,
头颅离脖颈那光滑的断面仅有几指宽,金色的液体自头颅的横截面上缓慢滴下,溅落到脖颈断面处,发出呲呲的腐蚀声,然后光芒暗淡,液体自下方脖子的边缘流出。
像是火烛燃烧时分,滴下的烛泪。
而原体身躯上的邪恶光芒便暗淡一份。
但于此同时,漆黑的尖刺自下方的脖颈伸出,缓慢地延伸着,妄图刺向不看不语的头颅。
……此刻的珞珈,并不像是一个人,反而更像是,被静静漂浮的头颅所操控之物。
在冥王陨落那刻,怀言者的原体用权杖刺入咽喉,将自己献祭给了神皇。
但那时的珞珈,依旧有一部分是属于混沌的,他皈依的信仰依旧不洁。
因此,珞珈的赎罪远未结束。
他仍需要同占据他身躯的混沌抗争——身为破局之人的他,身为最后破坏了四神计谋之人,四神对他的诅咒将永不会停息。
此时此刻,奥利瑞安,你痛苦吗?
此时此刻,奥利瑞安,你还拥有自我吗?
余光瞥见原体的安格尔泰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无论再看几次,他都不会适应这已经变得非人的原体。
珞珈不看,不语,安格尔泰甚至有一瞬怀疑过,他的父亲是否还有着自己的自主思想?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同奔涌上来的魔潮战斗。
在珞珈身旁,则是他那同样变得面目全非的子嗣们——不单单是安格尔泰,还有一些怀言者也存活下来了,他们是被原体、被神皇、被亚空间所保下的幸运儿。
他们都跟安格尔泰,被恶魔附身了,他们开始变得非人,长出鳞片,尾巴,翅膀,但与此同时,他们获得了力量,获得了得以站在这里的资本。
或许,他们本身就是原体献祭所获得的酬劳。
最后那刻,珞珈献祭了自己,所要求向神皇换取【逝者】的生存,以及人类的长存。
而他们现在站在这里,为了守住【逝者】的生命而战。
他们正守在【能被理解之域】与【混沌蒙昧之域】的交界处。
怀言者守军身前,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魔潮,而他们身后,则是穷尽人脑极限都无法描摹出的画面。
以【逝者】身陨之地为圆心,在卡迪亚的荒原上画出一片区域,那其间,是除了【逝者】,以及那柄四神之箭以外,任何概念与具象化实体都无法长久停留之地。
那里不存在空间,不存在时间,不存在对错,一切都被激烈的角力所打散了,它们短暂地存在片刻,然后又被抹去了,之后,在下一次闪光的时候,它们或许会再一次地出现,被创造出来。
而在一片茫茫混沌中,倘若眯起眼远眺,在意识恍惚的那刻,或许有人能看见那个单膝跪下的身影,一柄模糊的长杆正插在那身影的后背。
漆黑的裂隙向四周延伸着,不分方向,像是白纸被粗暴地撕开。
不时,一些隐隐的洁白荧光点在那身影的附近飘舞,又再度突兀地消失。
那些……是正在呼唤他的,自愿赴永寂之死的灵魂吗?
他们远远地存在于那里,泯灭为一个小点。
珞珈与怀言者的身后,便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