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宏茫然不知所措,呆呆愣愣的又在俞水山的手心蹭了几下。 就算是掌心发硬的茧子,都只让他觉得温暖心安。 是他好了吗? 他终于算是个正常人了吗? 他曾经壮着胆子给妈妈说过这个问题,换来的是一顿毒打。 妈妈说他装病,说他小小年纪就撒谎,说早知道他这么不省心,生下来就该溺死他。 从那以后,他就将这件事情深深的藏在了心里。 哪怕他奇怪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终于是好了。 林海宏的嘴角挂着释怀开心的笑容,眼泪却大滴大滴的涌出眼眶。 慌忙的用袖子擦干泪水,林海宏才抬起头来,笑的格外明媚。 “你们继续学,学累了就出去透透气。” “一会儿我跟你们奶奶去趟付婆子家送些年货。” 俞水山心中对付婆子充满了感激。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付婆子没有固定的收入,就靠着自己种着一亩三分地,时不时去山上摘些野果子,又是孤家寡人。 能毫不犹豫的将一辈子的积蓄拿出来借他救命的恩情,他得懂投桃报李。 付婆子? 俞非晚想起了窗前系着的红领巾。 但愿付婆子想通了,从几十年的自我厌弃中脱身,心安理得的过好剩下的日子。 “爸,可以跟奶奶和妈妈商量下,除夕夜接付奶奶来家里吃年夜饭吃饺子守夜跨年吧。” “付奶奶就一个人,凄凄凉凉的。” “那一片都荒废了,大过年太冷清了。” “付婆子瘦瘦小小的,就是多一双筷子。” 付婆子没有坏心,是个知恩图报又有点儿固执和可怜的小老太太。 好人,当有好报,才是应有天理。 俞水山思量片刻,皱眉道“也行。” “那我去跟你奶奶商量商量。” “主要是我担心付婆子不见得愿意来。” “她应该是怕她的名声连累咱们家。” 俞非晚乍舌,很有可能。 村子里,口口相传,付婆子是扫把星,是杀人犯,浑身都带着晦气,谁沾谁倒霉。 付婆子越是亲近老太太,就越是会替老太太着想。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是她考虑不周了。 “先问问吧。” 说实在的,俞非晚已经不太报希望了。 俞水山淡笑着“小孩子家家的,别总想太多叹气。” “我跟你奶奶先试试。” 没一会儿,老太太和俞水山就拎着一个小竹篮子出门了。 “非晚,付奶奶会来吗?”俞萍的声音中有小小的期待。 俞非晚摇摇头“就算不来,付奶奶新一年也就是新气象。” 付婆子的一生,悲惨又弱小。 可她总觉得付婆子那颗看似枯泉般的心水源尤在。 只是,这世上恶意太盛,偏见太重,她本就如风中残烛的自我觉醒被死死的掩埋。 只要有人愿意挡住那些狂风,哪怕片刻,烛火也能迸发出原有的亮光。 能不能一起吃年夜饭不重要,外人的指指点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付婆子能不能守住那束自我意识的光不灭。 光不灭,就有新生。 “堂姐,付奶奶是好人吗?” 林海宏蓦地出声。 他对付婆子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前些日子老太太的那番话。 俞非晚眨巴着眼睛,试图找一个最合适的回答“那你觉得祥林嫂可恨可怕吗?” 俞非晚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她总觉得,付婆子身上有些特质是和祥林嫂有些相似的。 俞萍或许没有接触过鲁迅先生的作品,但总是在超前学习的林海宏,一定读过《祝福》。 相似或相似,付婆子不会是第二个祥林嫂。 “可恨可怕?”林海宏摇摇头“只能说可悲又可怜。” “她一直都没得选,生如浮萍,世道如大山。” “晦气的从来都不是祥林嫂。” “堂姐,我懂了。” 无需俞非晚多说,林海宏就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