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连朱肃也没有想到,黄子澄居然敢直言顶撞,不畏自己这个皇子的强权。按他原先的打算,本来是没想过要和这些小喽啰计较,要等到詹同、平阳四老等出言评价的时候,再出来挑刺的。
如今被黄子澄这般指名,着实在他料想之外。
不等朱肃做出反应,他身边的方孝孺便率先站了起来,怒斥黄子澄道:“无礼!汝安敢见责于吾师!”
“吾师开科学,明万物之理;赋诗词,振故唐文风;敌纳哈出,兴我大明威名于北疆,何谈身无建树?”
“口出妄言,以下犯上,哗众取宠,居心叵测!”
方孝孺瞪大双眼,直欲择人而噬。见弟子出头,朱肃便也不做反应,拉住了朱樉李景隆他们,只观瞧着那黄子澄的反应。
其实黄子澄质问出口,就已经有了三分悔意了。眼前这位五皇子并非寻常人物,他并非是动口不动手的儒门君子,而是与自己别若云泥的大明王爷。坊间传言,永嘉侯世子与这位殿下不睦,都被其一怒之下拔剑杀之。更遑论自己这个寻常书生?
但出面的是那位曾经的第一才子方孝孺,且看那五殿下似乎并没有赤膊上阵的想法,黄子澄便又捡回了那三分后悔。正所谓功成名就,对文人来说,名先就则功必成。若是此时自己坚持下去,日后便有了不畏强权之名……
更何况自己所言顺天应人,虽千万人吾亦往也,有何惧哉?
“科学之道,吾亦有所了解,不过奇技淫巧,不堪一晒。”
“方兄拜入殿下门下之后,曾多有歪理邪说,惹得士林大哗。岂不正说明殿下的学问,非我名教之学,乃是邪门外道吗?在下说殿下未习名教,有何错误?”
“况且诗词者,不过小道。至于北疆军功……只能说明殿下通晓兵家之法,不能说明殿下知晓我名教之学。”
“且兵家乃是末道,朱子言兵家云:‘启人君穷兵黩武之心,庸非过欤!取孙武之书厕之《易》《论语》之列,何其驳之甚欤!’。圣人尚且如此言语,区区军功,如何能与我名教昌盛之大事相提并论哉?”
朱熹认为兵家是“非利不动”的学问,对其大有鄙夷。黄子澄引用朱熹之语,意在说明朱肃即使在北疆取得军功,亦不能说明他是有才学之人。与朱肃一同在北疆征战的朱樉几欲拔剑。那边厢朱棣亦是心中忿怒,只是还记挂着不能坏了自家五弟的安排,因此尚且强忍着,引而不发。
在场多是儒门子弟,对这扬儒贬兵的圣人话语,自然是一番附和赞同。方孝孺此前坠入迷障,不知得罪了多少士子,这一番见黄子澄舌战略胜了方孝孺一筹,便有好事的儒生故意大声叫好。
方孝孺眼见黄子澄引用朱子之言再度贬低朱肃,想要出言驳斥,发出声音却被叫好声压了下去。眼见黄子澄在叫好声中得意洋洋,他压力陡增,急的额上见汗。
见方孝孺有些不堪压力,出场的气氛也烘托的差不多了,朱肃想了想,便长身而起。
他先向那所谓的平阳三老做了一揖,高声问道:“儒门素来知礼,本王却是不知,原来是这般知礼法吗?”
平阳三老作为场中最德高望重者,见儒生们鼓噪却不加阻止,也是想故意杀一杀方孝孺这个“歪门邪道”的锐气。现在听朱肃这般说,也只得把手一挥,底下儒生顿时鸦雀无声。
“师尊,我……”方孝孺一脸惭愧。
“无妨,口舌之争,不必介怀。心怀我道便是。”朱肃面带微笑劝慰着方孝孺,方孝孺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只觉得面前师尊的身影又高大了几分。
“分宜黄子澄……是吧。你说本祭酒不通我儒学名教,因此应该自辞祭酒之位。”
“这么说,你是认为自己很懂喽?”朱肃一步一步走到黄子澄面前。
“回殿下,学生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八岁便通读四书五经,对于儒学,可算略懂。”黄子澄躬身道。
“竟还是个才子。”朱肃轻笑,转身吩咐道:“来啊,给本王拿两幅弓箭来。”
身后,随侍而来的狗儿毫不犹豫的大声应是。但众人听了,却是一头的雾水。黄子澄亦是奇道:“殿下要弓箭作甚?”
“要弓箭还能作甚?自然是要与你比箭了!”朱肃用看傻子一般的眼光看着黄子澄。
众皆大哗,黄子澄也是吓了一跳,只以为朱肃想要借比箭的名头杀了自己,忙摆手拒绝道:“学生并不会使弓箭。再者,射艺之术,与儒学学问有何干系?”
“怎么没有关系?”朱肃一脸的理所当然。“礼、乐、射、御、书、数,此乃君子六艺也!你自谓儒门子弟,却不会射艺,莫非不是君子?”
“啊也对,儒家也有君子之儒与小人之儒。小人之儒,也能算儒嘛。”朱老五一拍脑袋,一副疏忽了的模样。
黄子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话说的,岂不是指着鼻子骂自己是小人之儒?他收敛精神,辩驳道:“所谓‘古六艺,今不具’。我辈儒者,只需明经习理,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