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居士好俊的棋艺。”姚广孝抬眼看那胖和尚,面上不由得微微色变。原只看这居士面貌粗豪,只当是猛将莽夫之类的人物,却不想,此人下起棋来,却有睥睨开合之势。
虽不甚在意细枝末节,可往往总能掌握住棋盘上的时机,棋路虽大开大合,却总能切中弱势之处,透露出一股子一往无前的勇猛来。端如百骑袭魏的甘宁,气虽粗豪,却不失为大将之材。
“道衍和尚,你也不是凡人!”那胖和尚亦是抬头,由衷的赞了姚广孝一句。他久疏争斗,虽只是一盘棋,,却是已许久没有这般爽快过了,双目中便不由迸出兴奋的神色来。
“阿弥陀佛。”一旁的老方丈抬眼,见胖大和尚面带陀红,一脸兴奋,不由得面现悲悯之色。旋即闭目。继续低颂那《往生经》。
姚广孝向来自负才智,虽然后世称其为鼎鼎大名的“妖僧”,似乎多么老谋深算一般,但却亦有好胜之心。除了被朱肃道破“屠龙术”的时候乱了方寸败下一阵,其余时候何曾服输过?
“你这黑子大龙虽已有了几分气候,但只再要须臾,便要为咱白子斩了。”
“和尚,你可认输么?”
胖大和尚得意道。
“不过一时成败,岂可论之英雄。”姚广孝不为所动,眼神扫视棋盘,忽而面露笑容,抬手下出一子。
“咦?”
这一子,虽不算妙手,却是将本来已经渐渐明朗的棋局,复又搅得混沌起来。胖和尚皱起眉头,咬了咬唇。
当即便收敛心神专心棋局。
二人就着月光你一子、我一子,却是皆不再言语。除却老和尚低颂经文的声音外,月色中便唯有落子之声。
“呼!不下了!”
“道衍和尚,好下作的手段!”
却是那胖大和尚率先投子认输。虽然认输,嘴上却嘲讽道。“你口宣佛号,自称佛门,下起棋来竟然如此下作。”
“专司截人后路,不肯正面交锋。尽使些浑水摸鱼的阴谋诡计。”
“这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阿弥陀佛。”姚广孝面上不喜不悲,嘴上道:“乱局之中,方有才能者展露之机。”
“居士勇猛异常,正面交锋,只怕天下也难有人能阻拦其锋。”
“小僧求胜心切,也只好使这些搅局生乱的阴私手段了。”
心中却不由得暗暗惊讶,这位胖居士究竟是何方英杰,一盘棋局,竟被他下的如战阵厮杀一般。
若不是他一心想绞杀黑子大龙,被自己得了空隙,要不然胜负还真尚未可知。
这居士棋道可能疏漏,却必然是极精通军略。以兵家之法下棋,就能下得自己这般左支右拙。
却不知是何方神圣,流落于草莽之中?
心中正自猜测,却听那老方丈开口对那胖和尚道:“居士,你却是着相了。”
“不过一局棋局而已,怎能因此便心怀怨怼,恶语伤人?”
“聊作消遣,又哪有那么多说法。闻说古时有以字观人者,却常有大奸大恶之辈,写得一手中直方正之书法。”
“蔡京、秦桧等,皆如此类。”
“以棋窥人,岂不是和以字观人一般荒谬?”
胖和尚从老方丈开口时候开始,便自低头听训。听完之后,更是点头称是,面上怨愤之气已是散了。“道衍和尚,却是咱口不择言了。”
“口不择言,又犯嗔戒,这是咱的罪过。”
“无妨,无妨……”姚广孝双手合十。心中却不由对自己方才的想法失笑起来。那老和尚这一番话看似说的是这胖居士,阴错阳差的,却也点中了他姚广孝。
确实,以一棋局观他人人品能力,何其滑稽……自己却是也着相了。念及此,遂双手合十对老和尚道:“师兄所言甚是。小僧亦受教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缓缓点头,口宣佛号,却是接着道:“当下天色以晚,前方贵人夜中不见同修,只怕徒生担忧。”
“同修且先去休息。待明日早间,老衲自为贵人与同修备下斋饭。”
听出老和尚话中别意,姚广孝便也直起身,双手合十:“如此,小僧便告退了。”
又与那胖居士躬身作别,随后便再次打起了灯笼,离开了此地。
“居士,你方才不该那般。”老方丈依旧紧闭着双目,看不出悲喜。
“咱那不是,上了头么……”胖居士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复又看向那渐渐远去的一豆孤灯。
“那和尚,端的不是凡人。”
“咱先时纵横天下,佛门里这般厉害的人物,却也只见过一位。”
“却不知是谁家的贵人,能得了这么一个厉害和尚襄助左右……”
“阿弥陀佛。”老方丈低声道。“既然入空门,那些世俗杂事,便与居士你再无涉了。”
“何必挂念许多?去休,去休,不若高枕入眠去也。”
“这话分外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