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柳树遭了殃。本来在花园的湖边,是种了不少的杨树和柳树的。夏日之时,威风轻抚。杨柳依依树影婆娑,很是有一番意趣。可这日沐英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拱卫司壮汉,如同进村的土匪,蛮横的将柳树的树皮统统剥了个精光。只留下杨树们面对着没了衣裳的柳树伴侣瑟瑟发抖。
土匪们带着几大捆的柳树皮在宫中火速前行,很快回到了乾清宫。沐英担心剥下来的柳树皮不够新鲜,不堪用,特地砍了一棵柳树扛了回来。「哐当」一声丢在地上,声音震的飞檐上的琉璃瓦嗦嗦作响。
太医们早候在了殿前,正看着一堆又硬又干的柳树皮怔怔出神:这玩意儿要挤出汁来?怎么可能?
奈何英明神武的洪武皇帝陛下正看着他们,在这只暴龙的凝视下莫说挤出汁来,便是要他们给柳树皮接生他们也必须上手去干。一部分的太医切下柳树皮,用药碾子一点一点将其研磨碾碎,期望得到哪怕一丢丢的汁水。但这种方法实在是难以采收,除了一堆树皮粉之外基本一无所获。另一部分的太医则用柳树皮尝试着熬药,熬出了一碗充满着怪异味道的树皮汤。
朱肃没能说出现成的药就在太子府东院中的仓库里,太医们只好自己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导致朱肃不止被灌了一整碗的树皮汤,连那些研磨出来的粉末也本着试试看的原则,直接用漏斗倒进了朱肃的嘴中,再灌水冲服。因为冲不下去需要加大水量,最后直接将朱肃灌成了个圆肚子。
「如何?老五如何?」老朱焦急的问李院正,朱肃服下树皮水已有一段时间了,不止老朱,马皇后、朱标、朱樉、朱棡,一众朱肃此世的亲人尽皆来了。就连跪祠堂的朱棣也由朱樉求了老朱放了出来,现在正一脸虚弱的被朱标搀在手上。
李院正深深皱着眉头,端着朱肃的手持续的号着脉。他的面色一会欣喜,一会纠结,一会又难以置信。变来换去以至如同走马灯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你这老儿!怎这般吞吞吐吐的!」老朱不耐烦道。
「禀……禀陛下。」李院正一个激灵,连忙松开了号脉的手。「真是奇怪,五殿下的脉象,竟已趋于平缓。烧也已是退了。」
「柳树皮,竟当真是一味退烧良药!千年来竟是无人发现……奇也怪哉,奇也怪哉……」
谁还耐烦听他后面半句话,马皇后听闻退烧,已激动的站了起来,全然忘了身为皇后该有的雍容华贵。朱樉兴奋的似乎马上要去外面翻跟斗;小大人朱棡也是忘形的一拍身旁帷帐,险些将帷帐拍倒只好忙不迭的去扶;朱标好些,也就是差点掉了泪而已,他身旁本来病恹恹的朱棣便如同打了鸡血,兴奋的一蹦三尺高。
老五好了,就能为我洗刷冤屈了!
….
太医们也是欢呼雀跃不已,不知是在为柳树皮治病的医学奇迹欢呼,还是在为九族得以保全而欢呼。老朱兴奋的抓住了李院正的肩膀:「快跟咱说,老五什么时候能醒?」
「陛下,五殿下脉象已缓,随时都可能醒来……」老朱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箍的老人家肩膀险些残废,却又不敢反抗只能暗暗叫苦。余光正好瞥见朱肃眼睫毛动了几动,忙转移注意力道:「陛下快看!殿下就要醒了!」
老朱忙转头,果见朱肃眼皮微微颤动,而又悠然醒转了过来。起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一大圈人,第一句话是:「啊,好巧,大家都在啊。」
「肃儿!」朱肃这一句话,比之前那句嘱咐柳树皮汁的时候好了太多太多,已然是有了中气。马皇后终于敢确认自己的孩儿不会再离开了,腿一软坐在了榻边,握着朱肃的手便开始垂泪。
「娘我无碍的。比之前舒服太多了,就是觉得肚子涨得难受,而且嘴里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朱肃说道。心说我萃出来的柳树皮汁不是这个味儿啊?莫非是放的太久,变质了?
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太医们轮番号脉,终于确定朱肃现在的难受都只是小疾而已。李院正对舒了一口气的老朱道:「五皇子大病初愈,还是先莫要乱加移动的好。微臣开上几方将养的汤剂,每日服用外加勤加休息,便必然无事了。」
「如此甚好,甚好!」老朱开怀笑道。皇帝高兴,太医院诸人皆重重有赏。
「五殿下睡得久了,骤然醒来不可过多劳顿。与陛下娘娘稍叙亲情之后,便该早些歇息。」李院正嘱咐道。虽然很想问明柳树皮退烧的事,但此时老朱家一家子一脸高兴喜悦,人老成精又在皇宫混饭吃如何会不知道明进退的道理。背着药箱带着太医们便退了下去。
看着七嘴八舌和老五说话的儿子、义子们,以及一脸慈爱的握住老五手掌的发妻,老朱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老五已醒,是该将之前未知的事情统统问清楚了。
「妹子,咱有话要单独和老五说。你先带着老大他们出去吧。」老朱道。他这一开口,殿里众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便也都安静了下来。
朱棣脸色略白了白,顶着压力向前一步:「爹,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