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府。
傍晚时分,府中大管家依例来到书房,向丁谓汇报今日收到的各种消息。
“相爷,近些日子常常有士子行卷,处置还是参照往年吗?”
末了,大管家又提起了士子们的行卷。
所谓行卷,即举子在科举之前,将自己所做的诗文投献给有关的官员,或者是社会名流。
借此,求得对方的赞誉,从而提高自己的声望。
搁在宋初,投文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像王曾、丁谓、王钦若等人,在及第之前,都做过类似的事。
投文蔚然成风,主要是和考试制度有关,宋承唐及五代之制,在录取举子的时候,不仅参考书面成绩,并且还会兼采声望。
即,名声更大的举子,更有机会博得靠前的名字。
比如天圣二年(1024)的贡举,其实,按照礼部最初的编排,头名应该是一位名叫吴感的举子。
但当晏殊、冯元等人复核后,便将名声更大的宋祁和宋痒派到了前三。
至于,原本贡举第一的吴感,则被派到了二三十名。
这便是名望的作用。
(ps:天圣二年的贡举,只有发解试和礼部试,并没有殿试,最终的排名也是根据礼部试的排名参订的。
其实,如果要有殿试的话,宋痒很可能连中三元,发解试第一,礼部试第一,就差殿试第一)
“有无特别的举子?”
到了丁谓现在这个位置,很多事情都可以忽略,比如接纳行卷之类的事。
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人物,今年他便不打算见那些举子了。
“有一位长洲的举子,其文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管家特地提及长洲,那是因为丁谓本人便是长洲人,同年、同乡都是最铁的关系之一。
果然,听到家乡的后辈,丁谓顿时来了几分兴致。
闲来无事,索性看一看此人有什么特殊的。
“把文章拿过来吧。”
“是。”
大管家微微躬身,缓缓向后退却,转眼间的功夫,他便从门外拿了一份行卷走了进来。
紧接着,管事将行卷放到了桉头。
“咦?”
丁谓看到行卷上的内容,当即发出一声惊咦。
一般而言,举子们在投贽行卷时,多是以诗赋为主,毕竟,按照往年的惯例,贡举首重诗赋。
但这位名叫‘叶清臣’的举子却没有投贽诗文,而是投贽了一份策论。
有趣。
看来这位小同乡,也是个聪明人。
老对头寇准虽然远在西京,但丁谓对他的事一直保持着。
自那次入京之后,寇准便大肆鼓吹策论,大力抨击以诗赋取士的固有规则。
这类言论,并不算新鲜。
已经致仕的宰相冯拯,早在大中祥符年间,便倡导科举以诗赋,兼采策论。
其后,现任的翰林学士鲁宗道,也曾向真宗进言,进士试诗赋,不近治道。….这话的大体意思是,诗赋务虚,而官员最重要的是务实。
然而,传统的力量太过庞大,不是区区几份札子便能动摇了。
尽管改制的呼声一直存在,但直到官家登基之后,方才出现了改制的苗头。
寇准为何大力鼓吹策论?
多半是官家暗中授意的。
看到策论的开篇之语,丁谓顿时心生感慨。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小的一个应考举子,竟然纵论榷茶之法,不仅如此,叶清臣还敢将这篇策论投贽到相府。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此人倒也不是鲁莽之辈。
投贽此文,必定是谋定而后动。
纵览此篇策论,叶清臣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揭露禁榷之弊,二是痛陈通商之利。
如今,寿州霍山场实行的新法‘承包制’,朝廷看似仍有禁榷之意,但深究其里,承包法变相是通商之策。
因此,叶清臣的这篇策论,倒也没有违背朝廷的政策。
胆大且心细。
府中管事说的没错,此人确实是个人才,值得丁谓花时间,见一见对方。
“后日休沐,将此人招至府中。”
言罢,丁谓又着重看了一眼叶清臣的家状。
今年二十四岁?
年纪倒是不大,也不知娶亲了没有?
此时,丁谓已经生出了招婿的念头,他打算后天先试一试叶清臣。
如果能让他满意的话,丁谓也不介意多个女婿。
虽然截止现在,丁谓只看了一篇策论,但一斑窥豹,此人并不是那种夸夸其谈之流。
这篇策论,虚是虚了一点,但瑕不掩瑜,以叶清臣的履历,对方能有如此认知,已然是殊为难得。
此人是一块璞玉。
值得栽培。
念及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