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死的当天,禁中发出一封中旨内降。
赠刘美,太尉、昭德军节度使,官给葬事,并录其子,殿中丞从德为供备库使,供奉官从广为内殿崇班。
同时,又封刘美亡妻广平县君宋氏,为河内郡夫人。
所谓内降,即不经过中书覆议,而直接从宫中颁下的诏书,如果是旁时,肯定会有大臣持反对意见。
根据惯例,凡诏令都必须经中书讨论,而后由学士院起草颁发。
当然,立皇太子、封后妃、亲王,除宰相、执政、节度使等不在此列。
不过,如今没有人把目光盯在这封中旨上,刘美和太后是什么关系,在特定的圈子里,可谓是人尽皆知。
前夫死后追赠,谁也不会去置喙什么。
其实,关于刘美的死,除了刘娥等少数几个人之外,绝大多数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他刘美有什么能力?
不过是沾了太后的光而已,区区一介银匠出身,身居朝堂,还手握兵权,简直是污点!
虽然钱惟演也是沾了太后的光,可钱惟演和刘美完全是两类人。
人家钱惟演是什么身份?
吴越钱氏的嫡系后裔,不仅如此,钱惟演也颇有才,是西昆体诗人的领袖级人物。
所以,纵使刘、钱二人都和太后沾亲带故,但在旁人的眼中,两人当有云泥之别。
刘美生前富贵,死后亦是风光不已,太尉乃武臣最高一阶,为正一品。
虽然太尉只是阶官,但非特旨仍然无法享受殊荣,即便死后追封,也是慎之又慎。
接连几日,宫中仍是风平浪静,刘娥除了去了刘府悼念了一趟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举措。
但没有人认为刘娥会如此轻轻放下。
现在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福宁殿。
李杰也察觉到了宫内的萧瑟,近几日,宫内的内侍和宫人们连走路都是低着头的,步履匆匆,一脸的凝重之色。
春江水暖鸭先知。
生活在宫内,他们距离太后更近一些,自然能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气息。
据说,宝慈殿里的情况更为夸张,宝慈殿里的宫人走路连大气都不敢喘。
傍晚。
李杰依照常例,来到宝慈殿给太后请安,这几乎是每天的日常,早晚各一次。
拜见过后,李杰还是劝了劝刘娥。
“大娘娘,还请节哀。”
刘娥叹了口气,点头道。
“官家有心了,大娘娘没事的。”
就在这时,刘娥又想起了刘美之前的提议。
收养宗室子,入内陪官家伴读。
刘美是什么心思,刘娥岂会不知道。
所以,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也就没有召两府大臣入内廷议。
如今,刘美已逝。
刘娥的心思就愈发的澹了。
严格来说,收养宗室子并不是一步好棋,官家现今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过了夭折的年纪。
未来只要不发生意外,官家顺顺利利的长大肯定是没问题的。
何况,刘娥也狠不下那个心。
李杰继续关心道:“大娘娘,您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召御医看一看?”
言罢,他目光一转,看向了一旁的林氏。
“乳母,明日记得宣御医来宝慈殿一趟,别忘了。”
“臣记下了。”
林氏轻轻颔首,微微一礼。
紧接着,李杰又在宝慈殿内待了一会,跟刘娥闲聊了一阵,直到暮色降临方才离开。
望着李杰离去的背影,林氏颇为感慨道。
“娘娘,官家真的是长大了,知道体贴人了。”
这确实是她有感而发,国朝虽然是以孝治天下,但像官家这样每天早晚问安两次,且风云无阻的情况,确实不多。
尤其是近几日,官家每次留在宝慈殿的时间都会长上几分,言语间也没有刻意去提安慰的话。
反而是聊一些日常生活的琐事。
“是啊。”
刘娥喃喃道:“六哥确实是长大了。”
她口中的长大和林氏口中的长大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不过,林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另一边。
宫道上,张茂则提着宫灯走在前面,李杰紧随其后,步行赶往福宁殿。
李杰如今在宫内出行,已经不乘舆、辇等交通工具,而是靠步行。
一来,步行可以锻炼身体。
二来嘛,步行也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途中,张茂则朝着后面看了一眼,眼见随行的宫卫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这才低声说道。
“官家,大娘娘今日还好吧?”
“气色还是不太好,我已让林氏明天召御医过去。”
听到这话,张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