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很年轻,即便面容惨白依然看得出来生前的姣好容貌。衣裳穿得皱皱巴巴不怎合身,略肥大不说且歪扭着并未拉扯齐整。再细看,明明是年轻女子,手上皮肤并不粗糙,裙衫却都是老妇人的花色,还是寻常干活儿婆子的那种粗布衣裳。
这不合理。
贾珃暗自想着,见那两人嘀嘀咕咕着出了门去,显然是不愿和尸体多待。她便寻机也溜了出去。
回到那个到处漏风的小破房,贾珃毫不在意地躺在冰冷潮湿的床上,暗暗训诫了那几个虫儿一顿,罚它们到房顶的茅草堆里吹一夜冷风,她便安心睡下。
无梦到天明。
大清早,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昨儿那脾性尚佳的婆子走了进来,提着个食盒,口中轻声念叨:“我和她说了莫要对姑娘不敬,她偏不听。这不腹中绞痛不说,还发烧说起了昏话。要我说,心思太坏了容易遭报应,做事儿还是妥帖些的好。”
她自说自话着,搭眼瞧过去,才见姑娘正呆呆地看着她,还是刚寻回来时候那般痴傻状,不由心中大怜,抬手擦了擦姑娘脸上的睡痕,笑眯眯说:“今儿表姑娘到家,厨房整了不少好菜。我给您抢了几个糕点来,有红枣馅儿的,红豆馅儿的,还一碗粥。哦,对了,还一个肉馅儿饺子,太太吃不下赏了我,我给您也带来了。”
知道姑娘听不懂也看不明白,可她依然把东西一样样放置好摆整齐,还特意把那肉饺子先拿了出来,搁在了姑娘跟前的小碟子上。
贾珃吃了口饺子。冷透了,腻腻的。若是以前的她必然丢了不吃。可现在她抬眼瞥了眼婆子,看着那和善中透着期盼的目光,她硬生生把那饺子吞了下去。
婆子顿时欢天喜地,不住把盛了食物的碗碟往她跟前推:“多吃了就能长高,还能长聪明!”
贾珃忍不住暗暗嗤着。跟一个傻子说这些有用?偏她话多。虽如此腹诽着,在婆子期盼的目光中,贾珃还是大发慈悲地把那些东西吃了下去,直到撑着了,方才停下筷子气愤地瞪眼。
婆子又是一通夸:“姑娘就是聪明,都知道吃饱了。”美滋滋把碗碟收回食盒,净手服侍姑娘换衣裳。
明明是贵人府邸的姑娘,偏就三两件可以蔽体之衣。婆子挑挑拣拣许久,都凑不出一套可以见客的,跺脚后冲了出去,连食盒都忘记拿。
贾珃躺下歇息,刚刚迷瞪会儿,婆子去而复返带来一身干净棉裙,喜滋滋给她套上,又道:“这是二姑娘小时候穿剩下不要的,我找了二姑娘身边的丫鬟讨来,您穿了倒是正合适。”
二姑娘?贾珃记得好似是叫做贾迎春的。听闻是她这个身体的庶出姐姐,自小没养在继母身边邢夫人身边。这婆子能够绕个弯找到贾迎春来借衣裳,倒是有心了。
贾珃便问:“你叫什么?谁身边伺候的?”
不过是简单两句话,吓得婆子浑身抖了抖。反应过来后,并没惊喜反而有些害怕地道:“我夫家姓郭,原是二爷院子里的扫地婆子,二奶奶遣了我来伺候您,说是服侍好了自有赏赐。”
“你家男人做什么的。”
“赶、赶车。”
贾珃颔首,抬手让郭婆子扶了她下床,转个圈觉得这身衣裳还算合身,这才较为满意地负手走了出去。
郭婆子在后小心翼翼询问:“姑娘可是大好了?”
贾珃故意说得慢慢吞吞磕磕巴巴:“跟你们学了些说话,方才、略会了些。”
“原来这样。”郭婆子松了口气。
贾珃暗暗摇头。都说她傻,要她讲,她觉得后头这位才是真傻,随便两句就信以为真。
一路上郭婆子不住反省自己可曾在姑娘跟前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万一姑娘不傻听懂了,那可如何是好。心里七上八下着,她陪着姑娘来到了前头上房。
遥望见里面已经满当当的都是人。大老远的,有肆意笑声传来:“天下竟有这般标志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
郭婆子不由露出微笑:“那便是二奶奶了,这府里最爽利不过的人。姑娘等会儿见了她,好生行礼问安,往后你们姑嫂同在一个屋檐下,总能和睦的。”
贾珃不以为然,但懒得和个真傻子多作计较,随她高兴就好,索性略点点头作罢。
郭婆子见姑娘变机灵了些,又肯听她的叮嘱,便欢喜异常。暗道姑娘以往看着痴痴傻傻的,想必是在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给冻着饿着了。现在好吃好喝的服侍着,再教一教,总能好起来。
郭婆子高高兴兴上前打了帘子恭请姑娘进屋。
恰好遇到小丫鬟们捧了茶果过来,郭婆子故意挡住那些丫鬟,让姑娘先进。
屋里不知烧了地龙还是火炕,温暖得很。甫一进去,便是热浪夹杂着许多人的气味一同袭来。
贾珃差点被熏得头昏脑涨,忙定住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地以极其乖巧的模样往前走。
迈进门槛的刹那,见到众人各色的鄙夷目光,她忽而改了主意,塌下肩膀垂了脑袋,作蔫蔫状。看旁边有个空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