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山西站情报二组对文城侦缉队长孟龙生的制裁行动,突然间找到了合适的契机。
这个契机,竟然与军统曾经计划着要在城南一家妓院中对孟龙生下手“不谋而合”。
三天前,由于担心部下李彦不能忠实地执行除掉孟龙生的计划,军统女少校王穗花命令特务连长赵木头亲自实施对孟的跟踪监视。
赵木头为此特意从火车站棚户区调出了一名特务连士兵,两人从白天就开始行动。
他们首先在清早盯守到了锣鼓巷巷口附近——锣鼓巷七号院正是孟龙生前一阶段巧取豪夺而来的私邸,昔日一无所有的文城地痞头子,眼下已经是那座深宅阔院的合法主人。
根据以前盯梢而来的情报,侦缉队长孟龙生几乎每晚都要回到锣鼓巷七号院入寝,而第二天无论上午几时(有时甚至迟至中午)他都要再离开,赶赴市公署后巷的侦缉队队部——当然,许多次也往往从锣鼓巷七号院直接前往其他要去的其它地方。
王穗花本人曾经化装身份、趁孟龙生及其随从不在家时登门拜访过只有女仆的锣鼓巷七号院。考虑到汉奸侦缉队长每次回家都有两到三名武装亲信跟随入住,军统女少校基本放弃了入室行刺的动议。
所以这一次再度执行对孟龙生的必杀令,特务连长赵木头拟定的是在孟龙生离家后或归家前的时间段内择机行事。
然而,日本人手下的侦缉队长不知是小心过度还是排场过度,如今每天他从锣鼓巷七号院动身前,总有不下六七名侦缉队队员提前到院门外等候,随后前呼后拥离开;回家时也是如此,一批随从将其送至七号院的院门内,才转身做鸟兽散。
根据目测,孟龙生及其手下全部随身携带短枪,大部分为配了枪匣的毛瑟C96手枪,少部分为转轮手枪乃至日本造南部十四式手枪。面对这样的人员和武器阵容,想凭两三个人的突袭就致其队长于死命,显然不大切合实际。更何况,军统女少校还有过明确交代:己方不得为刺杀孟龙生的行动付出人员伤亡——理由只有一个:那个汉奸地痞不值得。
一面是克期完成刺杀,一面又是必须保全自己力量,这让使命在身的中央军特务连长大感头疼。
结果就是两天下来、赵木头带着一名特务连士兵躲躲闪闪地辛苦跟踪,却始终捞不到下手的机会。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机会在第三天,不期而遇了。
那是将近中午时分,从市公署后巷的侦缉队大院里出来,孟龙生五人一行——三个坐在带挎斗的军用三轮摩托车上,两个骑脚踏车随行——刚刚驶出后巷口,转入了天元街。突然,迎面扑上了三名衣着艳丽的女子,横成一排,挡住了摩托车的去向。
三轮军用摩托车吱的一声紧急刹住,险些将坐在挎斗里的孟大队长闪到地上。紧接着,三名女子当中的一个就冲到了孟龙生近前,飞身扑入对方的怀中大哭大叫起来。
彼时,正相距十几米远实施跟踪的赵木头,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事情发生的最初,这位中央军特务连长还误以为来了抗日女同仁、也想在街头击杀汉奸侦缉队长呢。他甚至都要准备拔枪相助了!
但接下来的场景却令他哭笑不得:扑入孟龙生怀里的女子一副假哭真笑、嗔怪发嗲的做派,孟队长则被纠缠得又笑又怒、束手无策。当那两个骑着脚踏车的侦缉队随从试图上来劝解的时候,与胡闹女子同行的两个女伴则一对一地给予拦阻,同样是撒娇发泼、死缠烂打的模样。
天元街与附近的市公署大道纵横交汇,堪称是文城的市中心地带,行人熙熙攘攘,这一出活报喜剧在街头上演,自然立时引来了大批看客围观。赵木头就适时混入人群,抵近看个究竟。
很快,他就从厮闹双方的笑骂对话中,听出了一个大概——这三名拦路女子,均系城南一家妓院“倚红楼”的妓女,为首的那个名叫玉莲,是孟龙生多年的相好。
摇身一变为有权有势的侦缉队队长之后,孟龙生一度打算替玉莲赎身,但后来却被倚红楼老鸨子开出的水涨船高般的天价给难住了,此事便被无限期搁置。但一度燃起希望的妓女玉莲岂肯善罢甘休、轻易放过这一良机?所以几次三番纠缠到孟龙生的头上去。
这一回,更是在当街拦下孟大队长的御驾,使出青楼女子惯用的不二法门,逼其就范。
眼下的孟龙生,手头财富自然已不似当年拮据,但仍心痛那天价的赎身费。只不过,相好的粉头在公众视野之内如此胡闹,他既下不来台,也多少有些念旧,于是匆匆答应对方:今晚就去倚红楼买醉。这才狼狈不堪地打发掉了“妓女三人行”。
纠纷解决了,看客们也一哄而散去。站在天元街的街边,中央军特务连长赵木头却心头一阵狂喜,他依次目送着南辕北辙的两伙男女,暗暗念叨:真乃天助我也!
还在刚才混入人堆中围观的时候,赵木头已然回忆起了自己与军统中尉李彦乔装成嫖客、到那家倚红楼侦察孟龙生底细的旧事。其后他们甚至都制定了在妓院里下毒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