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摆脱了男下属李彦的纠缠,疲惫不堪的王穗花驾车载着自己的电台台长,一路开进了文城的东城门——她是为了再观察一下小榆树山西麓山口碎石峪的情况,才特意绕行东门的。
进城后,雪佛兰沿着东关大街走市公署大街驶向南洋旅馆。这一刻,王穗花还不知道,刚才驶过街口的那栋昔日合丰银行的小洋楼,已经进驻了濑名师团的萩原旅团司令部。
到达南洋旅馆,王穗花向山西站发电报告平安返回的消息。站长的回电第一时间就发了过来,措辞严厉,显然也是提前拟好的——王穗花此番在丰店城外失手被擒,震动了山西站乃至西北区,虽说属于国军内的一场误会,但王穗花为从391团脱身,被迫暴露了军统特工身份,而为了进一步求证,军统总部都不得不出面向第二战区长官部发电;致使追踪“风计划”的谍报行动遭到局部曝光。可以说,军统这次大大地丢了脸面、泄了行藏。
受西北区区长命令,山西站站长责成王穗花深刻反省,罚没两个月薪水,并限令在一个月内查出“风计划”内幕,否则,组织内部将数罪并罚、严惩不贷。
王穗花明白,站长的电文里尽管只列出了对她这个情报二组组长的处理结果,但作为山西站,从上到下肯定也遭到了上峰的训斥和惩戒。军统女少校欲哭无泪,知道自己此番酿成了大祸。
更为后怕的是,此次幸亏为国军所擒,倘若不幸落入的是日伪特务虎口,饶是王穗花满脑智慧,也想象不出她的下场会是怎样!
闭门自责的军统女少校,此刻才深深意识到,自己的确太志得意满了,从前在晋中太原一带谍报行动的一帆风顺,麻痹了自己的警惕性;而一旦身陷绝境,自己能够想出的自救手段,也当真有限得可怜。
就在这个时候,早先奉命去君陵古城侦察的情报二组成员周怡,意外地摸到了南洋旅馆。她是在从君陵用电话联络留守太原的学生兵聋子的时候,辗转接到山西站的命令,急忙赶赴文城的。
见来了新的援手、且是最贴心的女搭档,王穗花焦灼苦闷之情稍减,她召集周怡和电台台长老刘开会——弱不禁风的文职电台台长此次与她共赴危难,关键时刻表现得很坚强,令王穗花颇为感动——商讨下一步行动。
一个月内必须破获“风计划”的大限,犹如一柄利剑当头而悬,军统女少校以及整个情报二组除了破釜沉舟,已经没有了退路。
王穗花意识到,自己这次是在丰店城外栽了个大跟头,要想爬起来,就还得重新回到丰店!
而且这趟失败的丰店之行,也不是全无收获——那个将她拖进麻烦之中的国军391团,现在回过头来看,似乎颇可倚重之。且不论该部在丰店曾经驻扎日久、对县城极为熟悉,单就上校团长秦忠孝手下的这千把条枪,就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更何况,那个生擒她的混蛋特务连长,已经奉秦忠孝的命令在君陵至丰店的公路边野店,建立了与情报二组的联络点。
王穗花权衡再三,暂时没有将391团特务连派人支援自己的事情汇报给山西站。或许在站长看来,丢人已经丢得够大的了,再厚着脸皮向中-央军这帮丘八们求助,成何体统?
但是军统女少校显然顾不得这些了,眼下突破日军“风计划”的外围、拿到这个该死的鸟计划的核心,才是至关重要的,为了这个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周怡的到来也算是给绝境中的王穗花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正值用人之际,每个力量都不容忽视。并且,周怡的丈夫方墨书,此前被王穗花打发到丰店去侦察,至今没有讯息,而她现在迫切需要知道城门紧闭的丰店县城,日本人究竟在里面搞什么名堂——军统女少校暗暗祈祷周怡的到来能够让方墨书尽快浮出水面。
还有李彦!
花花公子哥(王穗花心底里给自己的这个男部下起的外号)正在日夜蹲守的文城到宋家沟的铁道支线,肯定会拎出线索,而且是重要线索。一列没有名堂的火车,不会莫名其妙地驶进小榆树山,何况这火车必经之路的山口,已经被日本人派重兵卡死,这其中,必然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山西站最新的情报显示,濑名师团的萩原旅团一部,刚刚又沿着铁道线占领了文城以南的灵石县;这或许从一个侧面表明,日本人打下文城,只是他们要占领同蒲铁路全线的一个步骤而已,那个神秘的“风计划”(王穗花仍认为与化学武器有关),根本不在同蒲路上、不在文城城内,而是借着日军重兵南下的掩护,躲在文城以东的丰店。这也正是濑名师团的大冢联队率先攻克丰店、并且在丰店县城盘踞驻扎的原因!
王穗花的思路在痛苦的折磨中,逐渐变得清晰和睿智起来。
她决定近日内重返丰店侦察,为此,她先让电台台长致电山西站,以电台需要维护修理为名,索要391团那部电台急需的元件,送至水西门的富华贸易公司,再让聋子将包裹伪装后差线人从太原紧急送至文城南洋旅馆——391团就在丰店之侧,对县城的一举一动可谓洞若观火,只要能够与他们之间建立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