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冢康介亲手设计了早晨对中国兵俘虏的这场示众杀戮。
兵临丰店之后,日军联队长接连窝了几口恶气,现在他则是通过残酷的斩首杀俘,宣泄出这几口恶气,同时,也为摧残对面城头上中国守军的意志,也为提振自己官兵的精神。
所以,俘虏首级的鲜血还未滴尽,大冢就下达了攻城的号令。
攻城的士兵仍分作两路,表面上看,与昨天下午的攻击路数没有变化。对那处城墙缺口的进攻,由福田大队的两个中队担当;而相川大队的三个中队,则分成前中后三个梯队,朝着北城城门扑来。
没有任何炮火准备,日军新构筑的炮兵阵地上,九门野炮死一般地沉寂。
丰店北城的城头,391团三营的官兵还没有从鬼子刀劈自己战友的悲愤情绪里解脱出来,就发现敌人的冲锋队形向前展开了;人们彼此呼唤着,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
刚才接到三营长的电话,赵木头是一个人跑来认人的,特务连的士兵因为参加了夜袭,此刻还都在休息;特务连长没有料到日军会在这么早就发动攻势,而昨天下午两军围绕城墙缺口进行殊死争夺的时候,赵木头正带着手下在南城弹压逃跑的晋军,所以未能赶上,但他听团长讲述了当时的战况;此刻眼见日本人又奔着这处大缺口来了,他急忙让三营长指挥应战,自己则抄起电话打给团部。
团部的人也是刚刚吃过早饭,秦忠孝听说敌人在杀俘后立刻开始了大举进攻,情知这有可能是决战——无论是针对昨天白天的受挫,还是针对昨天夜里的遇袭,日本人都将在今天实施报复性的总攻。
秦忠孝放下电话,抓起束着手枪套的皮带就往外走,他让副官留守团部,通知东西南三面城防提高戒备。在电话里,赵木头已经请求团长下令将自己的特务连派上来,秦忠孝当时没有表态——特务连后半夜出击且损失惨重,他有些不忍心继续使用它们。但在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中-央军上校还是咬咬牙,回身对副官喊了一声:
“通知在东城的特务连,即刻赶往北城作战!”
——这应当是决战,决定丰店生死之战;没必要再保存实力了,胜负在此一举!
福田大队两个中队的士兵,呀呀地叫喊着,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冲向了北城坍塌的大缺口。由于昨天大队长福田冈受了伤,大冢康介已经调他去坐镇右翼的小榆树山山口防线了,此刻率队冲锋的,是副大队长。
秦忠孝跑上城头之前,三营已经开火。
被日军野炮轰塌的那处大缺口,昨晚守军曾经试图做些修复,但因为坍陷得很厉害,而且是塌成了一个斜坡,遍布碎砖石,几乎找不到修复的方法,最终只得作罢。三营在接替血战后的一营上城之后,在城墙的两处缺口的最上方,用沙袋堆积起了临时的掩体。鉴于日军没有搭城的云梯,秦忠孝判断其对缺口的攻击仍将为主要手段,因此命令三营也在两处缺口的掩体后面,集中了多数的轻机枪和冲锋枪。
此刻开火的,就是这些自动火器。
秦忠孝一上来,就发现赵木头亲自架着一挺捷克式在临时掩体后面扫射;而城下射向城头的子弹也非常密集。秦忠孝小心地伏到一处垛口处,看清了击,平端着步枪,发火后的拉栓动作幅度很小,射击频率堪称飞快,显示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
但中-央军上校马上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城下冲锋的这股敌人,虽然哇哇地叫喊着,砰砰地射击着,但却没有像昨天下午那样、前赴后继地拼死冲击城墙的缺口,而是让前锋一波一波地冲上来,再一波一波地退回去,冲得最近的,也就到达城墙外五十米左右,其主力队形,则始终控制在距离城墙百米开外。
秦忠孝只思索了几秒钟,脑海里就蹦出了一个概念:佯攻!
这是标准的佯攻,冲锋的行动雷声大雨点小,旨在吸引城头的火力。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开炮?!像昨天下午那样,用炮兵狙杀守军火力?!
秦忠孝几乎就要下令隐蔽了,那一瞬间他觉得日本人的炮击迫在眉睫。但接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炮弹的呼啸声!虚惊的秦忠孝下意识地举起望远镜,去看已经重新构筑了的敌人炮兵阵地,那一排野炮巍然未动;但就是这么一望,中-央军上校却发现,野炮阵地的正前方,另一股日军步兵已经开始冲锋,从线路上看,是对着城门而去的。
秦忠孝一跃而起,向城门楼那里跑,途中经过缺口掩体的时候,拍了一下正操着机枪猛射的赵木头的肩膀。
特务连长吓了一跳,旁边的一个士兵急忙指点给他看团长刚刚跑过的身影,赵木头明白了,丢下机枪,拔出毛瑟军用手枪追了上去。
城门楼里的三营守军,也发现了向他们这里冲过来的这股日军,那大约是一个中队的规模,奇怪的是,这股鬼子与其说是在冲锋,不如说是在奔跑:所有人都单手提着步枪,猫着腰,飞快地向前跑,既不开枪,也不呐喊。
指挥城门楼防守的是三营的上尉营附,见此情景,他也来不及去想个中原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