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煜穿过月亮门, 从回廊绕到前面来。
因入了冬,廊下搭了个阁子,里面烧了旺旺的炭炉, 暂时充做个烧水房, 也方便守门的小丫头们取暖。
几个丫头正坐在阁子里, 一边做针线一边闲话, 一抬头看见她,唬得连忙站起来, 齐刷刷地喊, “齐姑娘。”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齐煜每每见到这幅场景, 都会忍不住好笑。
不过她面上按捺住了, 只淡淡点头示意,并且及时站住了脚步,等两个小丫头抢上前来打起帘子, 这才迈步入内。
——自从上回她直闯花厅之后, 这院子里的仆人似乎都吓着了, 对她比之从前,更殷勤十倍。但凡需要她们伺候的地方, 她自己做了, 她们便诚惶诚恐, 因而齐煜也就不为己甚了。
一进门, 就看到了一个脸熟的人。
齐煜连厚厚的经史子集都能过目不忘,何况从来到长公主府之后,也没有见过几个生人,自然还记得这位内府的女官。
再看旁边两口大箱子,她嘴角就忍不住抽了一下, 看向巫洛阳。
巫洛阳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热情地向她招呼,“快过来,试一试你的新衣裳。”
齐煜深吸了一口气,但想着是在人前,不能驳了她的面子,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
自有负责的仆人上前,帮着她换上衣裳。
这套新衣比齐煜之前做的那些更加华丽,肩上,襟上,袖口和衣摆裙摆都绣着大幅的吉祥纹样,看起来十分热闹喜庆。
齐煜这个人看起来总是淡淡的,平日的衣饰也偏好素雅的风格,有一种空谷幽兰的清净雅致。但骤然换上这样华贵的衣物,却并不显得违和,反而将她那种冰雪般凛冽的气质完全衬托了出来,仿佛一树红梅,凌霜傲雪,灼灼烈烈。
她从里间走出来时,屋子里的人都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
内府女官如炬的目光照在齐煜身上,眸中光彩连连,时不时喃喃自语,满脑子都是要如何改进这套衣裳,使之更贴合于齐煜本人的特质,最大限度地展现出她的美丽。
齐煜听得眉心一跳,连忙道,“这就很好了,不必改。”
也是这女官习惯了给长公主和巫洛阳做衣裳,从来没有低调的想法,怎么好看就怎么做,反正一个长公主一个郡主,穿得再张扬也无妨。
可齐煜就不同了。
虽然经过这一个月努力,外面的人看她,已经不再是巫洛阳的陪衬,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江湖地位。但越是如此,她反而越不能张扬。
当然,她自本人也不想过于引人注目。
内府女官闻言有些失望,将视线转到巫洛阳身上,希望她能劝一劝。
不过这会儿齐煜也在看巫洛阳,两人之间,巫洛阳自然是站在齐煜这边的,于是几句话把人打发了。
只是回过头来,也颇为可惜地说,“应该让她去改的。这位娘子的手艺,连陛下也夸赞的,但近些年来,已经很少动针线了,难得愿意给你改衣裳。”
“太华丽了。”齐煜说。
巫洛阳笑道,“这是入宫要穿的,到时候人人都是按品大妆,你自然也不能太素净了。”
齐煜还是头一回听她说到这个,不由微微睁圆了眼睛,“我也入宫?”
“这是自然。”巫洛阳一脸的理所当然,“大年夜一家子都进宫去了,难道留你一个在外头过年不成?”
齐煜有些混乱,“你之前没说……”
她知道巫洛阳在不着痕迹地替她铺路,却没想到会做到这种程度。
就是父母还在的时候,齐煜也没有进过宫。
外面的人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挨上了巫洛阳的边,她确实是一步登天了——这一个月里,齐煜时常会有这种感受,但此刻是最强烈的。
“这不是等着衣裳做出来吗?”巫洛阳笑了,又说,“你难道不想去?”
怎么可能不想?
诚然,齐煜没有太多的功利心,也不怎么迫切地想攀附皇室,但那可是禁宫,是天底下最威严、最尊贵的地方,有机会入宫看一看,谁会拒绝?
齐煜这样想着,倒是渐渐从心潮激荡之中回过神来,平复了所有的情绪。
“若是入宫的衣裳,那就更不能改了。”她对着自己镜中的倒影,这般对巫洛阳道。
巫洛阳想了想,点头赞同,“也是。宫中还有这么多娘娘和公主在,太出彩了也不妥。”
即使是长公主,也不是高调到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至少要考虑一下皇后的衣饰,免得冲撞了,何况旁人?
齐煜见她明白,又叹道,“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做得这样好?”
“这衣裳衬你。”巫洛阳却文不对题地说。
“嗯?”
“你平日里那样的装扮也好看,不过太素淡了,不似凡间人。难得过年,当然要做更合适的衣裳。”巫洛阳说,“再说了,今年是你头一回入宫,更不能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