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府终于绷不住了, 厉声道:“程县令,无论你以前如何厉害,现在你已经是富县的县令, 缴纳赋税, 教化百姓,读书科举, 皆为你的差使。如今, 地里的小麦尚未抽穗, 你就开始叫苦连天。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要是大周的官都像程县令这般,大周常平仓的粮食从何而来,大周户部的赋税从何而来?!”
程子安见谢知府慷慨陈词,不禁笑问道:“谢知府,高武县积欠的赋税可缴清了?”
谢知府以前是高武县的县令,高武县与富县差不多穷困, 闻言他的脸挂不住了,冷声道:“高武县的赋税究竟如何,其是程县令能管?”
程子安心平气和道:“谢知府, 高武县的赋税,下官当然管不到。提及此事,也并非要故意让谢知府没脸。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当然知晓这些都是分类之事。谢知府初到任上,想要做出一番政绩, 想要向朝廷交差,放眼整个云州府,看似只有富县能交出粮食了。否则的话,谢知府也不会来找下官。”
毕竟程子安名声在外, 若非必要,谢知府的确不会找到程子安的头上。
落难的凤凰始终是凤凰,认为不如鸡的,那是眼瞎。
故而一开始,谢知府就极力礼贤下士。程子安不算太配合,也不算太张狂。
谢知府除了不想惹程子安,对他还多了层防备忌惮。
程子安政绩卓然,他这个上峰压不住,被衬成了庸才,他以后如何晋升?
一边是颗火热,想要往上爬的心,一边是要与程子安杠起来,要是他在京城背后有人,要是输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知府位置,还没坐热就要让出去。
云州府实在太穷,包括高武等县,把百姓收的那点粮食都收走,也填不平往年积欠的窟窿。
除了赋税之外,当地的人口,亦是知府的考评之一。
人都没了,他这个知府,甚至是圣上,真成“孤家寡人”了。
谢知府现在进退两难,狠话是放了,可光放狠话,半点用处都无。
怪只怪,程子安能弄到种子,耕牛等等,让富县脱颖而出!
要是富县与其他县一样穷,谢知府也就死心了。
程子安道:“云州府的人口,大周立国之来,太平年间时,居然不涨反跌。谢知府莫非不知究竟?地里的小麦还未抽穗,官府就已经虎视眈眈盯着了。收了这一年,明年呢?后年呢?谢知府眼光,不至于那般狭窄。”
辛辛苦苦种下的庄稼,最后照样没饭吃,谁还愿意费那个力气!
谢知府愁得直抓头,思索了下,打算退后一步,道:“程县令,我也知道你的难处,百姓不易。不若这样,你多少要交些出来,不然,我们都无法向朝廷交差啊!”
程子安失望不已,谢知府并非不聪明,只是他与所有的官员一样,只关心自己的升迁,政绩,百姓的死活,压根不当一回事。
且谢知府绝口不提,程子安买种子等的钱从何而来。在此事上,他不可能不清楚,不问,乃因为他也曾是高武县的县令,身家与郜县令一样丰厚。
这些钱,都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脏钱!
程子安思索了下,道:“谢知府,等到收成之后在说吧。”
谢知府虽没得到程子安确切的回答,见他退了一步,当即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起笑容:“来来来,坐着吃茶,吃茶。对了,先前我收到了今年春闱的士子名册,程县令来自明州府,明州府真是文风浓厚啊,又中了好几个进士。”
程子安接过谢知府递来的喜报,在上面看到方寅的名字,他位居二甲第二,难得笑了:“下官以前在府学的同窗也考中了,可喜可贺。”
谢知府问了名字,听后抚掌笑道:“程县令的同窗同年都厉害,怪不得能有这番成就。”
程子安看了他一眼,淡笑道:“不知方寅得了什么差使,下官要写信回去问一问。”
云州府有近二十年都没出过一甲,只考中了一个可怜的同进士。
谢知府愁眉苦脸说了,道:“程县令啊,富县的县学,好似荒废了多年。你要抓紧功夫建起来,不读书,如何通教化。”
程子安实在没心情听他说屁话,吃都吃不饱,读个鬼的书!
而且后世有研究证明,要是孩童在幼年发育时营养不良,会造成一定的智力缺陷。
与自小金尊玉贵养着,得名师教导的世家大族子弟,怎么比,如何比?
程子安起身告辞,谢知府起身将他送到府衙外,道:“县里的差使忙,我也不多留了。程县令要是有事,尽管说一声就是。”
程子安当然不想同他说话,说事。
在被逼着考进士前,程子安就同闻山长与程箴哭诉过,当官不易,除了一颗慈悲之心,还要有舍身奉献的打算。
官不是民,肩负重大,在大周,就是百姓的性命。
背负着命禹禹独行,太过沉重。
与享有无上权势的荣华富贵比起来,官员会选哪一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