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认真地更正了她俩的观点——她绝不是第一个以“吨”为单位计量黄金的。
“行行行,你是第一个我见着的,行吧?”
“对嘛,要严谨。”
林念禾嗑着瓜子,问:“所以你们到底要不要买房子?要的话我就问问我爸,看有没有合适的。”
温岚吃完最后一口饭,说:“相比于房子,我现在更需要一辆自行车。”
“说得好,我也需要。”
“我还需要个炕桌。”
“我想要个书架,我真的很需要。”
“其实柜子不够用你们没感觉到吗?”
“我想要……”
“唉,要是二叔在就好了,什么都能做……”
莫名其妙的,买房讨论会变成了什么都要买讨论会,以及李二叔思念会。
晚上九点。
十里大队的电话突然响了。
李大和正巧和赵会计在算账,顺手接起了电话:“喂,十里大队。”
“队长叔!”
突兀的一声,吓得李大和两根头发瞬间离家出走。
“咋的了?谁踩你尾巴了?”
“那倒没有,就是想拜托您向李二叔致以我们最诚挚的思念。”
李大和:“……”
不是说大学是培养人才的好地方吗?
这仨小崽子咋刚去就疯了?
……
被队长叔骂了一顿,舒坦了,林念禾又给林爸打了个电话确定家里有自行车票后,三人组各回各屋。
舍友初见第一天,大家都很客气。
九点半便关了灯,各自上床。
十点钟,赵海妹悄声下床,摸索着点上煤油灯放在靠门的桌上。
“你不睡吗?”
对床的周利低声问。
赵海妹被吓了一下,摆摆手:“睡不着。”
周利也下了床,拿了信纸嘿嘿笑着:“借个光。”
“来。”
赵海妹悄声往旁边挪了挪。
周利的信还没写完第一行,郑晓燕和冯雅静也下了床。
她俩还没坐稳,陈文洁也起来了。
林念禾:“……”
果然,睡不着的不止她自己。
昨晚没睡,今天又忙活了一天,其实她很累,但越这样越是睡不着。
她索性也拿了本书溜下来,挤到最后一个位子上。
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出了声。
火光摇曳,映在她们年轻的脸上。笔尖沙沙和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交织,拉长了时光。
林念禾:“我有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我们不开灯?”
“这个……”
周利回身去拉灯绳,拽了两下,没反应。
“有答案了,拉闸了。”
“哈哈哈……”
“这活儿我会干。”
林念禾说着,从自己的枕头旁拿过手电筒,格外熟练地用绳子把它吊在了桌子上方。
手电筒自然比煤油灯亮得多,尤其这个手电筒还是林念禾换过灯泡的改良版。
“哎?”
“这个好哎!”
姑娘们惊喜地看着林念禾,问她:“你怎么这么熟练?”
林念禾回到桌前坐下,随口说:“之前下乡的时候弄过,当时是直接吊在房梁上的。”
提起下乡,话题就来了。
冯雅静写着家信,说:“我好羡慕东北的知青的,冬天可以休息好久……我们那边一年到头干不完的活。”
她是浙省人,在本地插队,一年两种,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可是你们那冬天不冷啊,”林念禾善良开解,“我们那雪厚的能掩住半扇门。”
“谁说南方冬天不冷的?”冯雅静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放下钢笔,把一双手伸到手电筒下,“你们看,我手上的冻疮疤还没褪呢!”
“我看不得这个,一看到就觉得自己的手也痒。”郑晓燕下意识抓了两下自己的手背,那里也有同样的瘢痕。
“唉,谁还没有呢……”
唯一一个在东北下乡的,没有。
林念禾自觉地闭嘴不言,不参与有关冻疮的话题。
208没有应届生,所有人都是知青或曾经是知青。
年纪最大的陈文洁今年23,沪市人,以前在蒙省兵团,下乡三年病退回城,养病养了两年,若不是恰好恢复高考,她就要嫁人了。
直至现在她还时不时要咳嗽两声。
“那应该是你刚走我就去蒙省兵团了,”赵海妹说,“我是76年3月去的。”
“海妹你是哪里人?”陈文洁问完,别过头去咳嗽。
“青市的,”赵海妹笑起来眼睛就眯成月牙,“在家的时候我总讨厌房顶的海带味,到了兵团才觉得想念。”
这话勾起了姑娘们的思乡情。
郑晓燕没心思挠手背了,一手撑着下巴,忧郁的丁香似的。
她的双眼泛着泪光,不自觉冒出了乡音:“老子到家么三天就又走咯,我老汉儿送我上火车的时候,哭得啷个凶……”
忧郁的丁香花瞬间变成朝天椒,辣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