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到医院时,关曼菱正靠坐在暖气片旁边,眯着眼睛晒太阳。
今天难得她精神好,老吴给她用两把椅子搭了个简陋的躺椅,她盖着被,又披着棉袄,看气色比以往好了许多。
“曼菱姐,饿不饿?吃点儿饺子吧?”林念禾摸了下饭盒,有些凉了,“姐夫,有热水吗?”
“我去打水,你俩唠。”老吴习惯了林念禾每天会来,趁着这时候,他拿起两个暖水瓶去接开水。
林念禾把饭盒放在暖气片上,自己拉了把椅子凑到关曼菱身边,问她:“今天好些没?”
“好多了,”关曼菱微笑着,只是没什么力气,这笑像是浮在脸上一般,“念禾,你不必每天都来的,快过年了,你家也一定很忙。”
“买年货这事儿可轮不到我,昀承哥比我会买东西,有他操心呢。”
“你是有福气的……对了,你和苏先生什么时候结婚?”
“呃,大概要等到毕业后。”
她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念禾给她剥了个橘子,关曼菱慢吞吞地好半天才吃掉一瓣。
“我总是有些不放心老吴……我走了倒干脆,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他……以后怎么办啊……”
或许是橘子有些酸,林念禾第一次见关曼菱红了眼眶。
“你别想这些,又不是什么……”
林念禾话说了一半便顿住,她侧耳倾听,果然从走廊里传来了一道极其耳熟的声音。
“你跑那去干啥?这会儿那边可冷……”
“拍电影去了,你们那边是真不容易啊……”
林念禾的脑袋“嗡”地一声,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她照顾关曼菱,除了二人相识之外,更多的是因为谢宇飞。
他寻死觅活的样儿犹在眼前,她怕极了他知道关曼菱病重后会干出什么殉情的事儿来。
关键是他殉情都不可能跟人家死同穴。
那双皮鞋迈进门前,林念禾用仅剩的理智一把抓住来换药的护士,颤声说:“快,把谢宇国谢团叫来。”
护士完全不理解:“怎么叫?什么理由?”
林念禾破罐子破摔:“就说我快死了找不到苏昀承。”
她的确快死了——瞒了一年多的修罗场,要炸了。
护士看看林念禾,不管怎么看都没看出来她像是要死了的样儿。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拿着东西快跑出去联系人。
她出去时,刚好与进门的谢宇飞擦肩而过。
“小禾,你怎么……”
谢宇飞的话只说了一半便顿住了。
窗边,有两个姑娘。
一个是林念禾。
另一个,是……关曼菱。
看着她,谢宇飞有些恍惚。
眼前形容枯槁、面色苍白、瘦脱相的姑娘,与他记忆中热烈灿烂的关家大姑娘根本沾不上边儿。
可那就是她。
眉毛是她,眼睛是她,鼻子是她,嘴巴也是她。
她变成什么样他都认得她。
谢宇飞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关曼菱大抵也没想到她和谢宇飞会这么突然地重逢,一时间丢失了语言。
老吴没见过谢宇飞,也没想太多,他把暖水瓶放下,笑着朝谢宇飞介绍:“同志,这就是我爱人。”
谢宇飞缓缓转过头,看向老吴。
他的白发,他的皱纹,他的皴裂的皮肤。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谢宇飞曾无数次设想过把关曼菱娶回家的幸运儿是什么样的。
貌比潘安还是才高八斗?
他觉得,能被关曼菱喜欢的人,一定比自己好很多。
而老吴呢?
他甚至觉得他和自己差了辈分。
谢宇飞恍惚地转头又看向关曼菱,眼中多了分委屈。
关曼菱回过神来,微微扬起嘴角:
“谢宇飞,好久不见。”
谢宇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喉结滚动,格外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好久不见。”
……
“您好,我是谢宇国。”
谢宇国在新办公室里接起电话。
他刚被调回京城,看似平调,实则略升了半级。
他对自己的新工作很满意——不提工作内容,至少他以后有时间好好教育那不争气的弟弟了。
“谢团您好,我这边是军区医院,呃,林念禾同志说,她要死了联系不上苏少校,让我们喊您过来一趟。”
谢宇国:“什么玩意儿?”
他说着,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昀承。
“呃,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谢宇国拧着眉头,看着苏昀承重复电话内容:“您是说,林念禾说的,她快死了,联系不上苏昀承,让我过去?”
听到林念禾的名字,苏昀承狐疑地抬头看向谢宇国。
谢宇国比他更纳闷儿,完全不能理解这通电话的目的。
退一万步说,林念禾真的生病了,那电话也该直接打到林爸的办公室去啊。
怎么着都轮不到他吧?
电话那头的人又给了他一个肯定答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