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俩姐姐顶着满脸水痘挑灯夜读,林念禾喟然长叹:“早知道一千块钱就能让你俩发愤图强,我当初何苦拿着菜刀逼你俩。”
王淑梅从题海中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念禾:“啥?你也要给我俩一人一千块钱?”
林念禾:“……”
温岚现在头不疼了眼睛也不花了,追不上嘴的脑子也八百里加急赶回来了:“禾子,咱这关系就别提啥一千块钱了,你给999块钱就行。”
林念禾:“……”
所以水痘里包着的其实是脑袋里的水对吧?
因为奖金奋发图强的人绝不止有温岚和王淑梅两个,一时间,兰县99.99%的考生都陷入了“考大学、挣奖金”的怪圈里。
就算是考大专得的五百块钱,节衣缩食也够了上学几年的费用。若是考得更好些,那日子岂不是更加滋润?
不管目的如何,过程和结果都是很喜人的。
汪潇也没闲着,抓紧时间推出一条规定:
知青、工人可以申请停工复习。
他倒不担心即将到来的秋收——今年的春交会上,计厂长不负所托,硬要来了五十台拖拉机配额,足够弥补缺乏的人力。
虽然停工期间工资、工分都不发,但补习班里有免费食堂,倒是饿不着他们。
不少人都选择了停工,每天天不亮出门,顶着星月回家。
路上,总是回响着背诵课文的声音。
……
又过了十天,病房里的三个姑娘先后痊愈。
她们仨恢复得倒是好,脸上没落疤,光滑平整的皮肤似乎比生病前更好些。
看到她们都没事,苏昀承和孙光辉齐齐松了口气。
这两个星期着实煎熬。
三个姑娘大病初愈,一直负责治疗她们的周芬洋医生又一次获得了一面写有西医祖师爷名讳的锦旗。
周芬洋拉着她仨的手,泪眼汪汪地嘱咐:“你们好好复习,一定要考上大学……然后别回来了。”
看着梅开二度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再世,希波克拉底重生”锦旗,周芬洋很想给距离兰县最远的大学写信,求他们务必录取这仨祸害。
有人会因为锦旗深感生活艰辛吗?
有,她就是。
每逢午夜,周芬洋躺在炕上,脑海中飘过的从来只有一句话:你仨有病吧?
林念禾反手握住周芬洋的手,热情摇晃两下:“放心吧芬洋姐,不管我走多远,你都是我在医疗系统内的唯一人脉,我有病肯定回来找你!”
周芬洋呼吸一滞:“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林念禾笑嘻嘻:“我代表我八辈祖宗对你说不客气!”
周芬洋:“……”
病了两个星期,洗过澡回到十里大队,林念禾才知道自己有多少包裹。
因为她的小屋上了锁,王雪和苗红旗便把她的包裹都放到了前院的空屋去。
林念禾一一看过,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这些包裹都是在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后寄来的,天南海北哪里都有,是去年两次广交会上林念禾结交的人给她寄来的课本和练习册。
这些东西林念禾不缺,打开后整理一遍,便转交给了冯远山,让他安排,物尽其用。
她自己则写了一封又一封感谢信,成了知青点里第二个用尺做单位衡量书信厚度的人。
这学期,村小迎来了新老师。
老师都是吴校长严格考察挑选的,又提前进行过半个月的培训,最大程度的降低了孩子们的不适,并延续了“夸夸团”的优良传统。
也有孩子哭闹,问为什么要换老师。
吴校长索性给孩子们开了个校会,告诉他们老师们要去考大学了,以后他们也要考大学,只要努力,就可以跟老师们念同一所学校。
那天,吴校长拿着林念禾曾经带回来的北大照片,对一双双通红的眼睛说:“这就是你们老师要去的地方,你们好好学习,以后去找他们。”
孩子们一个个抿着唇,有伤心,也有希冀。
照片里的地方真好看,他们也想去。
……
十里大队的复习班还在,只是如今更光明正大了,不分昼夜敞开大门。
所有人都没去县里的补习班,他们这里离家近、人更少,旁边就有吴校长答疑解惑,没必要舍近求远。
如今,又回来了个林念禾。
数学语文,理化史地,就没有她答不上来的问题。
只是——
“睡什么睡?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困?那你还坐着?起来洗把脸,外边站着学去。”
“你以后吃饭的日子多着呢,现在吃那么饱干嘛?吃撑了你不困吗?”
“你要不要去补习班看看?咱们兰县就有一两千人要参加高考,全国得多少人?”
“多考一分干掉成百上千人啊同志们!你多考一分就比60火还厉害了!”
林念禾拿着小教鞭,带着全村人一起头悬梁锥刺股,誓要把卷王精神贯彻到底。
倒是有人想反抗。
林念禾只是笑笑,然后直接用大队部的广播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