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教育林念禾的中心思想就是让她别活得太累,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该求助就求助、该找人就找人。
她其实一直挺想不通的,林念禾这样的家世,又很受爸妈宠溺,怎么可能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她当然不会知道,林念禾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能信任的只有她自己。她早已习惯了孤军奋战,平时倒显不出来,但遇到一些大事的时候,她还是会习惯性的下意识拒绝求助。
林念禾今天很累,感觉这一天过得比一星期还漫长。
可队长叔的话、王婶的话,都不停的在她耳边萦绕,两个不会好好说话的人,却用最温暖的话语把她心底紧锁着的那扇门撬开了些。
林念禾拉着牛娃,王红拉着郑珊,四个人出了知青点,打算先把两个孩子送回去。
林念禾还拿了两瓶酒,打算顺路给赵会计家送过去。
路上,他们碰到了苏昀承和冯伟。
“王主任!”
冯伟乐呵呵的朝王红打招呼。
“哎,”王红点了点头,“你们都安顿好了?”
“嗯,刚去看了眼老屋,合计着咋修房子呢。”冯伟回道。
苏昀承则走到林念禾身边,伸手接过了她提着的袋子,问她:“干什么去?”
“珊珊晚上去王婶家住,我帮着收拾下东西,这两瓶酒你刚好给赵叔拿过去。”林念禾回道,“我今天太累了,晚上就不过去了。”
“行,我跟赵叔说。”
苏昀承提着酒走在她身侧,他看到牛娃,不由得就想起来冯伟那一嗓子“你小舅子被绑了”,耳朵不免开始泛红。
王红侧头看了他俩一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后快走几步,对冯伟说:“你说的是村西头的那个屋吧?那地方想收拾明白住进去可得费点儿劲,你跟我说说那边现在是啥情况。”
冯伟很有眼色的跟在王红身边,走在距离苏昀承他们五六步远的地方,叭叭的开始汇报那个小院目前的模样。
牛娃的眼睛转了转,松开林念禾的手,笑嘻嘻的说:“禾禾姐姐,我去找小军。”
“哎,你……”林念禾想喊住他,可小家伙一溜烟跑远了。
苏昀承安慰道:“没事,已经下工了,村里人多。”
林念禾看着牛娃的背影,小声嘀咕:“这孩子都快成精了。”
苏昀承的耳朵更红了。
他们俩没再说什么,两个人之间隔着半米远,要不是他们都红着脸,估计别人都得以为他俩只是刚好同行的路人。
他们先去关舅爷家里收拾了郑珊的被褥和几件衣服,有冯伟在,也用不着别人费力气搬东西,他一手一个大包,拎着东西健步如飞的跟着往王红家走。
这会儿已经下工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炊烟,阵阵饭菜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王红家里也已经开了火,做饭的是王欢欢,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干活特别麻利,一个人又烧火又做菜,忙得有条不紊。
他们几个人到时,孙亚菲刚挑水回来,她如今已经可以担着扁担走得稳稳当当了,不过她力气有限,两桶水都只装了一多半。
孙亚菲最初到王红家时,也曾想帮忙做饭。她做了个菜,除了她自己没人觉得好吃。从那之后,她就再没往厨房去过,而是担负起了挑水劈柴这些活儿。
孙亚菲提着水桶把水倒进水缸,脸都憋红了。
她把两桶水都倒好,这才松了口气,朝林念禾笑了笑。
林念禾走过去,问她:“你最近怎么样?还习惯吗?”
孙亚菲连连点头,声音不大,软糯糯的:“嗯,我都好,谢谢你们。”
孙亚菲是挺惨的,不仅仅是因为孙家的家事,还因为她一到这儿就赶上了秋收。据余香琴所说,她那双手就没好过,血泡挑破了又磨破皮,反反复复的磨,怎么都长不好。
她干活生疏,但是肯学,又卖力。除了上工干活,回到王红家里也不少干,最初几天,每天晚上都得王红一脚把她踹进屋门她才肯歇着。
她说,她出身不好,受了乡亲们很多照顾,她得好好表现,不能让大家失望,也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说,她想争取一下,争取能以知青的身份堂堂正正的留在十里大队。
谁都没听过她哭,只能看到她咬着牙干活。
王红看看她被麻绳蹂躏得伤口崩开渗血的手掌,熟稔的抬脚把她踹回去:“歇着去,搓苞米本来就费手,咋就又显着你了。”
林念禾也瞧见了孙亚菲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她皱了下眉,问王红:“王婶,我之前给大喜留下的伤药还有吗?”
“早都给她拿过去了,”王红朝孙亚菲住着的屋子扬了扬下巴,“但就她那么折腾,这手一时半刻的是好不了了。”
林念禾拽拽王红的手,轻笑着说:“她也是想留下来嘛,要不是逼不得已,哪个小姑娘愿意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您看她,这才下乡几天呐,都黑了一圈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