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煎熬了一晚上,如今见到林念禾,她只感觉自己找到了主心骨。
向来正面刚的岚姐嘴角向下,熊扑到林念禾怀里,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吓得旁边病床上腿骨折的大娘差点儿跳起来。
林念禾一手搭在沈彩兰的头上,另一只手拍着温岚的背,还得抽空朝无辜大娘投去个抱歉的眼神。
大娘没生气,看看她们,摇头叹气,眼中多了些怜悯。
她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吓得林念禾看了好几眼彩兰娘——胸脯还在有规律的起伏,没死。
她问:“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彩兰娘到底怎么了?”
她又不会读心术,这俩人只知道哭,她除了递手帕还能干什么?
她俩不搭理她,还在哇哇哭。
最后,骨折大娘看不下去了,抹着眼角对林念禾说:“这个大妹子……听不见了。”
林念禾的心“咯噔”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昨天就一直在想,彩兰娘注射了过量的庆大霉素后会不会致聋,原本还有些侥幸心理——毕竟彩兰娘岁数大了,而且吊瓶打到一半就被她拔了针,或许不会。
可现实却又一次血淋淋的告诉她,厄运专找苦命人。
林念禾拍了拍沈彩兰的头,低声说:“先别哭了,大夫怎么说?药物导致的轻度失聪是可以治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这么说,沈彩兰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林念禾:“……”
她学聪明了,直接看向骨折大娘:“大娘,能跟我说说吗?”
她倒是想直接去问医生,可温岚抱着她、沈彩兰搂着她,她一步都挪不动啊。
大娘也是个感性人,边为别人的悲痛抹眼泪边说道:“昨儿她们来了之后,这大妹子一直昏睡着,唉……处理完伤口又发烧,折腾到半夜烧才退了,人也醒过来了……”
“但是醒过来了之后,耳朵就听不着了,唉……大夫说,是庆大霉素打多了……唉,那药不是救命的药么,我也打了啊,咋就她聋了呢……”
大娘叹气的频率有点儿高,她看看小彩兰,一手捂着腿,又长叹一声才继续说:“大夫说是能试着治一治,但是吧……”
但是沈家根本负担不起医药费,赌不起那个大夫也没明说的治愈概率。
林念禾舔了舔嘴唇,朝大娘道了句谢后拍了温岚一下:“岚姐,你能不能先别哭了?你这么抱着我,我的腰都快断了。”
林念禾现在很钦佩被树袋熊整天抱着的大树,可真是坚强的树啊,换作她,十分钟就自己倒一个,和树袋熊同归于尽。
这句话总算是引起了温岚的注意力,她哀怨的看着林念禾,终于放开了她。
林念禾长舒口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把沈彩兰推到温岚怀里,对她说:“行了啊温老师,求你有个老师的样儿,先带彩兰吃饭,我去问问大夫具体怎么说。”
温岚熟稔的抱起小彩兰,朝林念禾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去。
林念禾离开前又看了温岚一眼。
她单手抱着小彩兰,另一只手已经打开了饭盒。
姿势熟稔,或许在她醒着的时候,她一直是这样抱着她的吧。
林念禾收回视线,快步走向医生办公室。
她对卫生所很熟悉,对办公室里的医生……
“周大夫,早呀,吃了吗?”
林念禾看着这位过分熟悉的医生,扬起个笑脸。
享受她的早餐窝头的周芬洋手一抖,窝头掉进了盛着热水的茶缸里。
周芬洋抬头看向林念禾,眼底酝酿着怒火:“你又是哪不舒服?”
林念禾摇摇头,自来熟的走进办公室在她对面坐下,才说:“我是想问问沈彩兰的母亲的病情如何,能不能治,治病周期多久,治好的几率多大。”
周芬洋拿筷子捞窝头的手顿住:“谁?”
病人登记又不会登儿女的名字,她这么说,周芬洋知道才怪。
“就是那个因为庆大霉素注射过量导致耳聋的病人。”
“她啊……”
周芬洋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放下筷子,拿过一旁的病例本说:“庆大霉素的耳毒性导致的中度耳聋,可以通过药物治疗,但是时间和周期都无法确定,能否完全治愈,也不一定。”
周芬洋看着林念禾,问她:“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患者的女儿是我的学生。”林念禾说,“治疗花费很高吗?”
“至少对于普通农户家庭是无法负担的。”周芬洋合上病例本,沉默片刻对林念禾说,“我个人不建议继续治疗,她的情况其实在中度和重度之间,痊愈的可能性并不大,他们家应该也负担不起长期的治疗费用。”
林念禾抿了抿唇,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对了,她们要求今天出院。”周芬洋说,“你要是能劝就劝劝吧,她的头部伤口感染严重,绝对不能回去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