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山每回给当民办老师的知青开会都觉得头疼。
因为几乎每一次,他都是要送走一个能熟练担负教学任务的老师,也就意味着他们还得重新挑选、培养新老师。
这只会让农村教育难上加难。
可他偏偏不能拦着。知青在乡下苦,他知道,哪怕当了老师,农忙的时候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冬天农闲的时候也要讲课。说起来,也不比整日上工好多少。她们好不容易办了病退能离开,艰难是他的事,他不能挡了他们的路。
所以当吴校长说,他们的村小老师都是知青时,冯远山差点儿跟她吵起来。
这样不稳定的老师团队,怎么可能撑得起来一所学校呢?
但不用吴校长说什么,他自己都知道——没有哪个公办老师愿意舍家舍业的去十里大队这个村小教书。
给两个公办老师名额?那更不可能了,一个月三十块的工资,他拿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周楚江自请去十里大队的时候,他没过多犹豫就给他签了字。
冯远山深吸了口气后看向周楚江。
他清了清嗓子,说:“小周老师,你也一样,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实在挺不下去了……也提前跟我说,别撂挑子直接跑。”
周楚江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挺着胸脯说:“领导放心,我爱十里大队的山、十里大队的水,我爱十里大队翻涌的玉米,我也爱十里大队的人!我愿意扎根在十里大队,为了教育奉献终生!”
他说这话,视线往林念禾的方向瞄去。
除了冯远山和吴校长,其他人都看向林念禾,眼神整齐划一:哎,十里大队的人。
林念禾:“看我干什么?我是京城的。”
周楚江:“……”
这个小小的插曲没能影响到冯远山的好心情,他说:“同志们都很有觉悟,我也不啰嗦了,听吴校长说你们是赶牛车来的,正好把教具和课本带回去吧。”
课本并不多,因为学生少,而且又只有两个科目需要课本,几个人一人提一点儿,很轻松。
林念禾刚把手里的书本放到牛车上,想回身去帮着拿粉笔,却被周楚江拦住了。
林念禾:“有事?”
周楚江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眼睛问:“林同志,我一直想问你,伱之前说你的梦想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想了好久,京城也没有海啊,你到底想去哪儿?”
林念禾挑了挑眉。
“谁说京城没有海的?”她微扬着下巴,“北海、后海、前海、西海,还有……中*海。”
周楚江的眼睛瞪大了:“这也算?”
“这为什么不算?我就乐意管北海叫‘大海’,不行吗?”
林念禾理所应当的耸了耸肩,一甩辫子,走了。
周楚江愣在原地,一时间想不出来该说点儿什么才好。
林念禾转身上牛车,却发现张琼竟然也坐了上来,她的手边还有个小包袱。
她忍不住好奇:“张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刚才开会的时候可没说张琼也要调去十里大队呀。
张琼展颜浅笑,说道:“我是负责核对学生的入学名单的,要暂住几天,等你们开学,我就走了。”
“这样啊。”林念禾转而问,“那你住哪儿?”
张琼望着她:“不能住知青点吗?”
“真没地方,今天又来了两个新知青。”
“啊……”张琼倒是没矫情,略一迟疑后便说道,“那我问问王主任,看能不能去她家挤一挤。”
“那也行,王婶家没地方的话,还可以去别人家借宿。”
“是啊,反正就三五天,住哪儿都行。”
牛车上多了课本和教具,再坐人难免坐不下,王东倒是很自觉,没上车。
他还顺手把要上车的周楚江拽了下来:“坐不下了,只能咱俩走回去了。”
周楚江眼巴巴的望着林念禾,想上车,不止因为不想走路。
关舅爷回头瞧了一眼,看女同志们都坐好了,连客套的邀请王东或周楚江都没有,直接赶车离开。
瞧着牛车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周楚江很忧伤。
王东不关心他是否忧伤,他只关心一件事——
“周老师,你会打乒乓球不?”
……
“姐,我们真的要干农活吗?”
温软软抱着被子坐在炕上,睁着一双通红的桃核眼看着温晴晴。
温晴晴把茶缸递给她,哄道:“喝点儿麦乳精缓缓吧。”
她没正面回答,温软软更绝望了。
她把脸埋进被子,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温晴晴叹了口气,侧身坐到炕沿上,喝了口麦乳精。
温软软突然抬起头,抽搭着问:“姐,不是说苏家大哥也在这边吗?要不咱找他帮帮忙?看能不能也当老师?”
温晴晴一怔,偏头看向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