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和从地里回来,边嘬着凉白开边对李婶感慨:“小学办的好啊,知青那头剩下的都是干活的料了,看着不堵心。”
李婶正在炕上做被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给他:“你不堵心了,那是不是也该操心操心小山成亲的事了?你啥事都不管,到头让亲家挑理。”
李婶最近心态有些崩。
除了家事之外,她还要忙活小儿子结婚的事儿,整天陀螺似的不得闲,以致于现在看谁都觉得烦,看啥都不顺眼。
“谁挑理?红子?”李大和还没意识到事态严重,随口说,“换个人你说这话我都信!”
李婶捏着针的手一顿,无奈点头:“那倒也是。”
不过她旋即就想起来另一桩事,把针往做了一半的被上一扎,片腿下炕:“我得去问问温丫头,大喜的衣裳做咋样了。”
“哎哎,去啥去啊。”李大和朝她摆手,“吴校长给那几个小崽子呸、呸……哦,培训呢!”
李婶有点儿懵,穿鞋的动作停住:“啥意思?”
“啊,就是教他们咋教书。”李大和说,“你别去添乱啊,衣裳早一天晚一天的能咋地?”
李婶顿时就不乐意了,瞪着李大和把被拍得啪啪作响:“啥叫早一天晚一天能咋地?那要是没赶在成亲前做完咋整?”
话是这么说,她却没再继续穿鞋。
媳妇一虎脸,李大和就怂了。
他抹了把头发,小声说:“那就给大喜以后穿呗。”
李婶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可真轻巧嘞!成亲穿啥?让大喜穿旧衣裳啊?那布票还是我找林丫头借的,你一天天的扎着俩手爪子屁事不管你……”
李大和在地上转圈,不敢和李婶对视。
李婶被他晃悠得更烦了:“你拉磨呢?”
李大和默默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他又喝了口水,憋着气等了一会儿后,端着茶缸往外蹭:“那我去看看知青点的房盖咋样……”
一说起知青点,李大和想起来了一桩事,赶紧借此打岔,试图转移媳妇的怒火:“哎对,这回来的知青名单我看了,到咱这儿的就俩女同志,都是从京城来的。”
“这可稀罕了,咋又是京城来的?”李婶的注意力被转移,“啥时候来?”
“十六号,”李大和松了口气,“你说到前儿要不我带林知青去接?都是老乡应该能唠到一起去吧?”
李婶又拿起了针,把针往头发上抿了两下后才说:“带去也成,我看林丫头这些日子可憋坏了,带她出去转转呗。”
“你对她倒是好。”李大和撇嘴,酸溜溜的看着李婶。
“不对她好对你好啊?你这老脸老娘看得都快吐了,那张破嘴没一句好听的,一天天的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老儿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咋地?眼瞅着要成亲了你可好……”
李大和满头冷汗:“那啥,我去知青点跟他们干活去。”
“就知道跑!我能吃了你还是咋?”
“那你还有啥活?我整。”
“你能干啥?指望你,黄花菜都凉透了!”
“……”
“老李大哥,在家不?”
院里传来呼唤声。
天籁一般。
李大和端着茶缸就蹽了出去,一叠声的应着:“在,在在在!”
贺爱民刚被小儿子从牛车上搀下来,还没来记得拄拐,就瞧见一阵黑旋风嗖的一下子转到了自己眼前。
贺爱民好悬没吓得坐到地上去。
李大和瞧见是他来了便苦起脸:“老贺是你啊……那啥,进屋坐着。”
换个人来,他还能带人出去溜达。
可偏偏是腿脚不便利的贺爱民,不请进家门不行啊。
贺爱民盯着李大和核桃皮似的脸,问:“咋地了?”
“没咋、没咋。”李大和赶紧搀住他的胳膊,把人往里带,“来来,进屋说。”
李婶听到动静也迎了出来,热情招呼:“老贺来了,哎呦,这是建军吧?可比以前壮实多了,快来,进来坐……你小山哥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家里头闹得皮儿片儿的,别笑话大娘啊。”
李婶的邪火都冲李大和撒完了,对客人倒没摆脸色。
贺建军憨笑着打招呼,搀着贺爱民进了屋。
贺爱民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拽着李大和的手腕问:“老李大哥,你跟我说句实在话,你们大队的小学到底咋样?”
“啊?”李大和故作茫然,“你问这干啥?”
“你别跟我装傻,”贺爱民瞪他,“那王伟在的时候我就有个会计的名头,啥事都管不上,那狗日的可算滚犊子了,我这不得为着乡亲们干点儿实在事么?”
李大和习惯性的把头顶的几根头发捋顺了,这才坐到炕沿上说:“其实也没啥不能和你说的……学校是新盖的,六间房,后头还给划了块自留地,桌椅板凳全是我家老二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