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离开卫生所的时候还不到五点。
苗红旗最近已经能自己慢慢走路了,晚上不再需要人陪着。她怕林念禾回去要走夜路,四点钟就嚷着说饿,吃完饭便催她离开。
她催,林念禾也就走了。
这会儿回去的话,应该可以蹭到牛大爷的牛车。
果然,在镇口,牛大爷还等在那儿,车上坐着四五个人,里边竟然还有林念禾的熟人。
“李婶,”林念禾手搭在挎包上,小跑过去,“您来镇上买东西呀。”
“哎,可不嘛,”李婶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眼睛都眯着,“来,林丫头,到婶子这来坐,我跟你说啊,这是九里大队的……”
李婶想要给林念禾介绍牛大爷。
然而话还没说完,牛大爷已经跟林念禾聊上了:
“丫头,又来镇上看你朋友啊?”
“是啊,大爷您这两天怎么这么忙啊,又来拉砖瓦了?”
“可不咋地,知青点要修一修,一天天的全是破事……”
“辛苦辛苦……”
李婶:“……”
她也是瞎操心。
牛大爷就像是特意在等林念禾似的,她上车后没一会儿,牛大爷就吆喝一声,赶车离去。
林念禾与牛大爷说了几句闲话后便转回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被李婶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包袱:
“李婶可真是咱大队最好的婆婆了,难怪大喜那么喜欢您。”
李婶一怔,眼睛亮了亮:“她跟你说啥了?”
“也没说什么,”林念禾小声对她说,“就上回红旗那事儿,我让她去叫人帮忙,她直接就问叫您来行不行……遇事叫人,那肯定是要叫最亲近的人来啊,李婶,大喜那反应,可是把您当亲妈咯。”
李婶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完全忘记了自己另外两重身份——大队长媳妇,和十里大队第一婶。
在李大和王红都不在、赵会计行动不便的时候,不管谁遇见事儿了都会找她啊!
李婶没想那么多,也不愿意多想。
她拍着林念禾的手,絮絮说道:“人呐,就是将心比心,我把她当亲闺女看,她拿我当亲妈处,这不都是相互的嘛。”
李婶没上过学,她能说出的道理都是这些年活过见过的经历教给她的最质朴的道理。
林念禾一手托腮,很赞同的连连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您好,队长叔也好,王婶也好……”
终于,对面那个九里大队的婶子听不下去,试探着询问:“李家嫂子,这闺女是……你家亲戚?”
她说着话,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念禾一遭。
这丫头瞧着也不像乡下人啊!
旁边的几个婶子也都看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各异的心思。
这么漂亮的小女娃,要是娶回家……
李婶把林念禾往身后挡了挡,眼珠转动从她们脸上扫过,冷笑一声说:“别瞎寻思,这是我们大队的知青,人家丫头可是京城来的,父母都是干部,哥哥还是当兵的……”
林念禾觉得李婶的话很熟。
嗯,之前她就说过一次了。
其实李婶也不用说那么多,从她说出林念禾是知青后,其他婶子都歇了心思。
知青啊,那早晚是要回城的,可不敢娶。
之前又不是没有过知青抛夫弃子或抛妻弃女的例子,而且知青……没一个好东西!
林念禾原本是懒得去调和知青与老乡的关系的,可……
“哎,老李家的,我咋听说你们大队盖小学要搁知青里边招老师呢?”
林念禾挑了挑眉,循声看了过去。
说这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娘,头发花白稀疏,面颊干枯,皮肤松弛下垂,显得眼睛更小,总像是在用眼缝看人。
李婶瞧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不搁知青里挑还咋办?知青有文化,不让他们教书让谁教?让我去教小崽子们咋生火做饭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大娘撇起嘴,睨了林念禾一眼,“这帮知青多个啥?就你们村那王喜喜,不是也念过高中么?教个一二三四还用得着啥文化呦!”
旁边的婶子跟着帮腔:“可不呗,这帮知青除了偷鸡摸狗还有啥本事?上梁不正下梁歪,别教出来一窝小偷!”
“要我说还是桦树大队的学校知道好赖,呐,那大旺老师祖上八辈贫农,还当过工人呢,思想肯定没问题!”
林念禾:“……”
她不是看不起贫农,也不是瞧不起工人,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当老师……真的没问题吗?
眼瞧着李婶开始攥拳头了,林念禾自觉的把她的手牢牢握住,赶在翻车前开口:
“大娘,您这话就太片面了,孩子上学不只是为了学一二三四或认识几个字,还要学文化、学思想,不然您看,公社和工厂里的干部不也都是工农兵大学的么?”
“不过这位婶子说的上梁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