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孩子不是稀罕事,那些皮猴儿闹腾起来,不给两下子是死活压不住的。
但谁家会把孩子往死里削?
就算前些天赵寡妇要洗白自家,用的也是伤皮不伤骨的柳条子。
苗玉兰被送去了卫生所,苗妈么……
她先去了派出所,查实了介绍信是真的、又得知苗玉兰下乡的地方本就是十里大队,她走错路只是因为自己不认字之后,刚出门就被等在外边的王红拎去了妇联。
美其名曰:帮南省的妇女干部教育落后分子!
在王主任面前,一切小心眼都不管用,王主任专治各种不服。
苗妈咋都没想到,她雄纠纠气昂昂的来要钱,结果钱一分没要到,先走了一大段冤枉路,然后被一个丫头片子抡菜刀追,又被揍、被送进派出所、被妇联安排思想教育课……
要是能重来,她绝对不往这儿来!
她现在可不知道,她的磨难还没结束呢。
“钱?你操心这事儿干嘛?”林念禾坐在医院凳子上抖脚脚,“谁把你打伤的谁赔医药费啊。”
苗玉兰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这会儿终于醒了过来。
这两天,是知青点的女孩子们轮流来陪她的,王红也来守了一宿,今天轮到林念禾和温岚。
温岚坐在另一边,刚打了个哈欠又想起不对劲来:“禾子,那我也给她一巴掌,我是不是也得赔钱啊?”
岚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赔钱呐!
她的钱还要攒着买回家的火车票呢!
林念禾从挎包里拿出个铁皮罐子,从里边拿出三颗橘子糖,一颗塞进苗玉兰的嘴里,另一颗给了温岚,自己也吃了一颗。
她说:“她拿你挡菜刀,你那是正当防卫,赔什么?”
温岚含着糖,迟疑着看向林念禾:“那你……”
“我怎么了?”林念禾理直气壮,“她那一身伤王婶占大头,要是王婶赔她钱,我就赔。”
温岚琢磨一会儿,感觉很有道理。
林念禾看向苗玉兰,又从包里翻出了一摞报纸两本书,放到她手边说:“你之前想看报纸,我给你带来了,只看报纸没意思,我给你挑了两本书,你无聊了看。”
苗玉兰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念禾放在她手边的书。
她看到,上头那本书上,明晃晃的《红岩》两个字。
这两本书不是苏昀承借给林念禾的,是她刚去买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因为那是别人的东西,她不好转借吧。
林念禾不知道,她凑巧挑的两本书,其中有一本是苗玉兰的白月光。
她给苗玉兰掖了掖被角,说:“王婶让我问你一句,你家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毕竟苗妈不是十里大队的人,王红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还得看苗玉兰是怎么想的。
苗玉兰下乡快四年了,久不挨打,心里也放松许多,这才敢在上次要钱的时候拒绝。
现在这顿揍让她的心里又一次升腾起本能的对母亲的惧怕。
被问及想要怎么办,苗玉兰颤抖了一下,朝书本伸出去的手都收了回去。
温岚看她这样就皱眉:“你还怕个啥呢?要我说你就是太孬了,亲妈咋的嘞,她都没把你当闺女你还把她当妈干啥嚒。”
林念禾抿唇轻笑,她沉默片刻,伸手握住苗玉兰的手,说:“那天你昏着,我本想让她赶紧走,别耽误你治病,就让李婶撒了个谎,说你被打死了……”
苗玉兰:“……?”
“那天你昏着被抬出来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所以如果你想摆脱的话,其实可以死一次的。”
林念禾眨了眨眼睛:“反正你的户口在十里大队,山高水远的他们又不可能常来。只是你得想清楚,如果真这么做了,你回家乡的可能就没了。”
林念禾不能说再过几年就可以高考了,只能把眼前的现实告诉她。
“家……”
苗玉兰垂着眸子,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她搓弄着被角,沉默片刻后才问:“念禾,你妈妈会在四年未见后,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埋怨和谩骂么?”
林念禾想想林妈,摇头:“不会。”
苗玉兰又看向温岚:“温岚,你弟弟会从小打你骂你、什么活儿都往你身上丢吗?”
温岚:“我没有弟弟。”
苗玉兰:“……”
林念禾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按住苗玉兰颤抖的手,诚恳道:“这话你应该问淑梅姐,她有弟弟。”
苗玉兰深吸了口气,旋即苦笑。
她说:“其实也不用问的……我以前一直觉得女孩都是这样的……我看王婶为了闺女离婚,也看到李婶家的小荷花被全家人当成宝……我早就应该明白的……”
两行清泪从她脸上划过,她抬手抹去眼泪,声音轻却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