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从软轿上下来的九月,谢屿衡一愣,脱口而出“怎么是你,我楚兄呢?”
九月脸上闪过一抹羞愧,“忠王怜惜奴婢身子有伤,将软轿让给了奴婢,是奴婢的错。”
说着就要跪下来向谢屿衡请罪。
这位是谢国公家的三公子,父亲是国公母亲是超一品诰命夫人,外祖父则是亲王。
家中兄长个个在朝为官,是实打实的贵公子,比之不受宠的皇子都不遑多让。
谢屿衡连忙摆手道:“你身上还带着伤呢,莫要跪我。”
“楚兄他为人良善,断是看不得旁人受苦,你家主子还伤着呢,快去照顾你家主子吧。”
九月心头又涌起了感激。
“多谢小将军。”
道谢完,九月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朝着佛堂侧殿走去。
她现在的伤势比之刚才还要厉害。
每走一步,那脚下的血印子更加清晰。
谢屿衡看着九月离去的背影,不禁皱起眉来。
这小宫女伤得也不轻啊。
待会让太医为六公主看完诊,小爷我说上两句,也让他们替这小宫女上上药。
“小兔崽子看什么呢?”
谢国公一边朝着谢屿衡身边走来,一边顺着谢屿衡的视线瞧去。
当他看到那一瘸一拐的身影时,不知道为何心里十分憋闷。
就像刚才在御书房门外,看到她满身的伤痕和血污时,也是心里憋闷得紧。
难道是他老了,见不得人间疾苦了。
“爹啊,我就是瞧那个对六公主忠心耿耿的小宫女。”
“爹你说她疼吗?”
“孩儿曾在战场上受过伤,孩儿在外人面前不曾喊叫呼痛,但只有孩儿一个人时,孩儿疼的呲牙咧嘴,哭爹叫娘的。”
“爹她咋不喊疼,咋受得住,咋还能拖着满身的伤去御书房外求情。”
“她可知,若是在半道上被拦截回去,等待她的下场只有死。”
“她可知,若不是今日楚兄凑巧入宫,挑明六公主的身份,刚才在御书房外她就被皇上给处死了。”
谢屿衡越说越觉得这小宫女大义。
有几个做奴才的能做到这个份上。
谢国公难得见自家臭小子可怜底下人。
想要做一回臭小子的人生师傅。
开口道:
“你问为父她为何不喊疼,衡儿你可知她们这些宫人大多不是自愿入宫的,你想谁愿意入宫为奴为婢呢,逼不得已才会入宫为奴。”
“她身边没有怜惜她的父母双亲和亲人,只有高高在上掌握她们身家性命的主子,你说她该向谁喊疼?谁又会看得见她身上的伤痛……”
说到这儿,谢国公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心里隐隐作痛比之刚才还要厉害。
谢屿衡紧跟了一句,“那她爹娘也够心狠的。”
谢国公一愣,问道:“衡儿你为何这般说?”
谢屿衡解释道:“爹啊你想啊,你刚才说了没有人自愿入宫,你说她是怎么入宫的,不就是话本子里常说的卖儿卖女求富贵吗,她呀定是被卖进皇宫的。”
谢屿衡拍了拍自家老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老谢啊,待会你求一下皇上,让那些太医也为那名小宫女瞧瞧身上的伤,我瞧着她伤得极重,若是不管恐怕难以活下去。”
他话的分量不如自家老家重。
“不用你小子说,老子也会让太医为刚才那名宫女看诊的。”
“她是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救她一命不过是举手之劳。”
谢国公殊不知他今日以为的举手之劳,来日会让他有多庆幸做出今天的决定。
这时沈昭也被楚一搀扶着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谢屿衡立马挥去心中刚刚的不适,朝着沈昭迎了过去。
“楚兄你当真是个好人,无论对谁,无论对方身份高贵还是卑贱,都能生起恻隐之心。”
说着伸手去扶住沈昭的另一只手。
“那名忠心护主的宫女确实值得兄长你大发善心,刚才我还同爹说了,让他老人家待会让太医们为六公主看完诊,也为那名小宫女上点伤药。”
沈昭抬首看了一眼谢国公,若她现在说刚才的那名宫女是他的亲生女儿不知道谢国公会不会相信。
不过不等她开口,从佛堂侧殿匆匆走出来的庞青云急切催促道: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进去,六公主她情况危急,怕是……哎……”
庞青云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从他惋惜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
能听得出,六公主怕是不行了。
沈昭心里咯噔一下。
老天爷不能这么对她!
六公主是父亲的嫡亲女儿,她和沈浅梦都是假的。
不能让她刚找到人,就夺走六公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