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金桂越想越伤心,想到黑母猪是自己的前夫转世而来的,就更加伤心。虽然丈夫生前有对不住自己的时候,但是他死后投生变猪,自己在喂养它的时候,也有很多对不起它的地方。这样丈夫生前欠自己的,不但拉平了,还拉过了。 现在是我田金桂对不起黑母猪,不是黑母猪对不起我田金桂。换一句话说,不是丈夫对不起妻子,是妻子对不起丈夫。 田金桂恨不得要哭了,把公公婆婆都叫到猪屋里来看。他们像媳妇一样,心情沉重,脸上陡起乌云似的阴沉着,良久不说话。 最后殷实贵低声讲,准备一台板车把它拖到后山上挖个坑埋了。老伴真的流出了眼泪,不说话只点头。 田金桂阻止说,现在是白天不动,我先到后山上挖坑,到了晚上,再把它用板车拖到山上下葬土坑。 殷实贵体会她的意思:要是白天把这只死了的黑母猪拖到山上挖坑去埋,会惊动村里的一些人,就难保有人嘴馋,趁我们离开后,偷偷地把坟挖开,又将黑母猪掏出来弄回家,去毛清洗开膛剖肚取肉食用。所以听田金桂这么说,殷实贵就依她的,白天到山上悄悄地挖坑,晚上用板车把黑母猪的尸体拖到山上又悄悄地下葬。除了没放鞭炮,还烧了一堆钱纸,焚了几炷香烛。 田金桂说完这件事,把话题又绕到养猪上来:你不养生猪仔的母猪,捉一头公猪或母猪养着杀肉卖应该可以,不蛮累人。田银杏说,那我就听你的,跟我屋里的马有能说,要他花点钱捉一头猪养大了,再杀肉卖钱。 几天后,田银杏正上桌吃饭,见马有能从碗里拈来油腻腻的肥膘猪肉津津有味地吃着,便提起养猪卖钱的事儿。 未料,马有能不同意。他振振有词地说,我平时给人看病,能赚钱,不在乎养猪卖钱。田银杏却坚持已见,说金桂姐也建议我们家养头猪,再说我又不会给病人号脉看病,每天无聊,你捉头猪养着,我每天不就有个事儿混着吗?同桌吃饭的婆婆也支持媳妇,马有能也只好同意。 第二天,他托人送一头猪仔他们家,圈养在废弃多年未用的这次又打扫干净了的猪屋里。 这猪仔浑身白毛,家里人都叫她白猪,只有田银杏昵称它小白。在把食喂养它的时候,多次被她叫小白的猪仔还有了条件反射。 每当田银杏这么叫时,睡在栏里的它立马站起来,支楞着大耳,昂起头,睁着眼睛看她。如果她没有反应,不给食,小白还会用圆柱似的啃巴拱一拱猪圈,好像在问田银杏,你叫我干吗? 田银杏有时就着猪屋的马桶小解,就这么好玩地喊一声小白,完事后就溜之大吉。 大半年后,小白长成了大白,也就是长成了大肥猪,需要喂养的饲料也越来越多。马有能决定请个屠户来把它杀了卖肉。 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田银杏就问,有能,你急着把它杀了卖肉干吗?我想把它养到年底作年猪用(杀),过年也好腌制一些腊肉。 马有能“唉呀”一声,说你还担心过年没有腊肉吃,你知道吗?每到过年期间,来看病的人多数拎着腌制好了的熏得香喷喷的腊肉给我作抵诊疗费,根本就吃不完。再说你一直喂猪,跟猪打交道多了,身上都有一点猪屎味了,我不喜欢闻。听我的,把那头大白猪杀了卖肉。 两天后,马郎中就雇来一个屠户,把那头大白猪杀了。马有能对屠户作了吩咐,你干脆好人做到底,剁几刀肉留下来吃,多的肉全部用板车拉到县城里去卖。银杏跟你一起去,你称肉卖给顾客,她帮着收顾客的钱。到时候会给工钱你的,不会亏待你,就这么着。 那屠户仰起脸,红光满面的。他回答,好嘞!结果卖了一整天肉,只卖出一半,天气还有点热,若不迅速卖完,容易变坏。 次日再卖时,有的顾客便开始挑剔,说这肉都沉了,有的部位的颜色都变乌了。田银杏说,削价便宜卖了吧!屠户就按照她的意思吆喝,来了三三两两的顾客,可朝这摆放在板车上的猪肉瞅了几眼,又悄没声儿地走开了。 到了下午,太阳西斜之际,一斤肉都没有出售。田银杏懊丧地说,屠户师傅,这肉卖不了,现在就趁早回家吧!免得天黑不看见走路,县城离我们乡下还有十几里路哩。 屠户觉得今天空上街一趟,就这么回去,心有不甘,便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再次拉开嗓门吆喝几声,仍没有人来买这剩下的猪肉。 他就只好拉着板车和田银杏一同走出城门,回到家,还算早,天没有黑。马郎中迎上屠户道谢,付给了足够的工钱,送他走了。 银杏正准备把这卖不出的色沉的猪肉拿盐一撒,腌着防坏。未料,马郎中却默不作声地把仍放着猪肉的板车拉到屋后的山边,然后在肩上搭一块粗布垫着,将板车上的一小筐猪肉扛在肩上,沿着一条不能走板车的逼仄的山路走。 婆婆也跟着,肩上还荷着锄。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