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承志把祖父的话记在心里。忽一日,在镇上碰见已经年迈的高华,他的双手确实溃烂了,但有的部位已结疤,有痊愈的迹象。 马承志的目光在疤痕上扫视了几下,然后问道,华叔,你那双手是怎么搞了的?高华叹息一声,避而不谈原因。 却说,承志,你看华叔遭孽啵?这双手上的烂疮陪伴了我一二十年,患龄与你的年龄相当。我开始自己看药书,按药书上所说的方子上山采药回来煎水服、洗,都没有作用,只好到处求医,县城省城所有的医院都去治过,但没有效果。说起来也奇怪,我把一生的积蓄八万多块钱几乎花光了,我这双手上的疮才停止溃烂,慢慢结疤,有了好的希望。 我爷爷说,难得治好的病,都是孽障病,你这双手上的疮都已经在结疤,快好了,不知算不算孽障病? 应该不算,我一生又没做过坏事。 马承志把话题扯到孽障上来,这让高华脸露愧色,因为他说了一句假话,二十多年前,他听梦中的同姓兄弟高丽指点,盗窃马渡河镬掌鹅肉馆里的现金八万多元,当时报案了,警方没有查出来。高华就把这些钱昧在家里,慢慢地他的一双手就开始溃烂,他根本未意识到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以为这是小病,拖得过去,或许会不治自愈。 可是他的算盘打错了,最后拖了一二十年,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瘥愈,曾经盗窃的八万多块钱基本都耗费在治疗这双烂手上面了。如今回想起来,他有点后悔,后悔当初对梦中同姓兄弟高丽的话没有全听,也就是他认为对自己有利的才听,认为对自己无利的就不听。 高丽确实指点、帮助过他如何盗取马渡河虐杀大白鹅制作镬掌菜肴所赚取的充满杀业的不义之财,高华也照办了。但是高丽也劝过他,得到这笔钱财,切不可全部占为己有。 高华还依稀记得:梦中的高丽当时带他到马渡河的睡房去,指着那装满了钱的鳄鱼皮包说,这里面都是钱,你可以连同这只皮包一起拎走,不过所得的钱,要向穷苦人或福利院或寺庙等地布施百分之八九十出去,你个人只能获取百分之一二十,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办,会有灾难的。 高华暗里思忖:自己的确没有照高丽说的办,莫非我这满手治了一二十年的烂疮就是高丽所说的灾难?这可比一般的灾难都要厉害,都要折腾人,一般的灾难一阵子就过去了,这个(灾难)就过不去,一直让我承受疾病的痛苦折磨。这莫非就是马承志的祖父所说的孽障病? 待高华明白了,已经晚了,补救不过来了,但是面对这个毛头小伙马承志,他还要面子,眯着那双有些疲乏的绿豆眼,重复着强调,我这不是孽障病,是遭孽病。 马承志不再搭讪,只闷闷地一笑,心想:你不造孽,又哪会遭孽?真是自相矛盾。 马承志闲不住,一直想从事土鸡养殖,做个鸡倌。这年四月份,天气变得暖和,他便上街购买了一窝土鸡仔,足有20来只,都有绒球一般大,非常好看,黑、白、灰、黄颜色各异,它们用嫩黄的尖喙啄食着撒在圆木盆里的细米,还自如地发出欢快的叫声。 每一只鸡仔的叫声汇聚在一起,就像一支天籁般的交响曲,演奏着马承志追梦的心声——发展土鸡养殖业,力争致富奔小康。 这会儿,吃饱了的鸡仔,有的簇拥着嬉戏,把自己的头搭在另一只鸡仔的身上,另一只鸡仔像是不想让别人占便宜,立马掉过头呷呷地发出抗议声,或挤钻到另一块儿去,把自己的头埋进别的鸡仔那尚未长出翅膀的绒毛里,以获取庇护似的,占到更多便宜。 许多鸡仔都这么来着,使得这只作为它们家园的圆木盆成了它们游戏的乐园。在圆木盆里间的一侧,放了一酒盅水,以便于鸡仔们解渴。 有一只黑色毳毛的鸡仔领先把脖子伸进酒盅里饮水,它饮水的动作还有点情调,先是把尖喙像小吸管一样沉进水里,随之仰起脖子,一滴或两滴水就不浸不漏地骨碌着流进了喉咙,这个连贯的动作连续两到三次,这只小鸡仔应该说喝饱了,它把头一摇,又回到鸡仔群里。 马承志不经意地看着,却发现由于它开了个头,其它鸡仔都相继过来饮水。 忽然门外的天空乌云翻滚,起了大风,还带点寒意,竟然吹刮得鸡仔们因受惊而发出“啾啾”的叫声,让马承志听到,心里发慌。 再看鸡仔们的绒毛,被吹刮得鼓荡起来的,像无形抑或无情的梳子梳过一样,露出一条条纷乱的纹路。如果这些还太嫩弱的鸡仔因伤风而患上感冒,很可能由于经不起折腾而残花败絮样地凋零。 于是,马承志旋即把大门关上,鸡仔们“啾啾”的叫声很明显由急促变得舒缓,继而复归安谧,马承志才略微放心。 他上市所购的鸡仔们均为养鸡场人工孵化出来的,这些生灵一出蛋壳就看不见自己的母亲,是群体性孤儿,往往会把第一眼所看到的饲养它们的饲养员认作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