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立国以来,大理寺内狱好像头一回关进来如此的‘大’人,就连大理寺卿都对他客气有礼,而且最让看守弄不明白的是,大理寺卿亲自郑重的把他送了进来,却没说他是何身份、到底犯了什么罪过,也没有任何陛下的旨意,只吩咐他们好生照看。
看守老许头把内狱最大最宽敞的那间牢房打扫出来,恭恭敬敬的请这位大人住进去,刚刚安置妥当,大理寺卿便又派人送来了干净的被褥,茶盏还有热水,除了这些以外竟还有一摞书一盏油灯,送东西衙役传了大理寺卿的话,“我们大人让属下给您传话,‘你呀,就是吃了不读史的亏,太过自负,趁这个机会好好读读书静静心吧!’”
等衙役离开,老许头伺候的就更上心了,时不时过去看一眼,看他是不是需要什么。
当郑微提着食盒来到内狱外时,远远看到老许头帮着韩道远挑了灯芯,又殷勤的添了热水恭敬的离去,心里暗道,“大将军果然是大将军,即便身陷囹圄这待遇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其实她与韩道远交集并不多,武院初设之时,恰巧韩大将军回京曾去授过几次课,后来他远在九江很少回来,韩世棣就接替了他在武院的职位。
她心里一动,没有露面,稍稍躲了躲,这还是她头一回细细打量这位被称为大周柱石的大将军。
一身素衣布袍的韩道远手捧书卷看的入神,即便身处牢笼依旧身形挺拔,可能是常年征战沙场,她只远远看着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杀伐之气。
郑微虽仰慕韩道远英雄,但左右端详许久都觉得除了这些他只是个还算耐看的老头儿,怎么就把廖文南那么骄傲自矜的一个人迷得乱了心神。
韩道远早就察觉到有人进来,但等了许久却发现这人只管站在外面看他,不见其他动静。
本不打算理会的,但这人的眼神太过灼灼,竟扰乱了他的心神,半晌未能看进去几个字。他无声叹了口气,出声提醒,“哪位大......”
话未说完,才发现囚牢之外的竟是个身穿劲衣的女郎,而且这女郎看着颇有些眼熟。
被发现了!
“学生郑微见过先生!”郑微见韩道远看了过来,那眼神深邃摄人,她连忙垂了头行学生礼。
“郑微?”韩道远略微沉吟,很快就记了起来,站起身温和一笑,“没想到竟是丹阳郡主!”
“郡主不是在覆舟山吗,怎么来内狱这种地方?”
韩道远随口一问,复又坐了下来。
郑微扫了眼老许头,老许头会意忙打开牢门,然后立即退了出去。
她四处看了看,然后提着食盒抬脚进去,“刚回京不久,听说先生回了京,就去皇后娘娘那里讨了些吃食来看看先生。”
说着把几案略作收拾,白粥小菜等吃食一一摆好,脸上笑着道:“这地儿的吃食必是不能可口的,先生也是好口福,陛下这两日没有胃口,宫中难得宰了几只鸡,一只给陛下炖了鸡汤,其他的分给后宫和两位皇子,还剩了一只被我抢了过来,我留了半只给先生。”
郑微说完直冲着他笑,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韩道远没有女儿,头一回遇到这般情形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但又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憋了许久只憨憨的道了一句,“多谢郡主。”
自己的热脸碰上了一睹冷墙,郑微心里暗道,竟然还是个憨的,难道阿南姊喜欢老实憨厚的?
郑微也不想再试探,拿出筷箸双手奉上,韩道远伸手接过时听她沉声道:“昨日有人历经千辛万苦到覆舟山寻我,先生想必知道那人是谁吧?”
韩道远脸色沉重的点头,郑微再道:“所为何事,先生心里也有数吧?”
“她可还好?”韩道远只觉得口里有些苦涩,夹了块腻甜的点心缓了缓嘴里的苦涩。
“为了早些到覆舟山,他们绕路走了山路,半路遇上山体坍塌,九死一生,到了覆舟山时半条命都快没了。”
郑微见韩道远最先关心的是廖文南,心里舒坦了些,嘴上的话依旧吓人。
韩道远紧紧攥着手里的筷箸,眉头紧蹙,气息也顿了顿,显然是受了触动,但他毕竟见过太多风浪,很快恢复冷静。
他见桌上有酒,兀自倒了一杯,双手举着郑重对郑微道:“她说郡主是她最信任之人,日后还望郡主多多看顾她一些。”
“她不喜京都,若你出事,她恐怕更不会来京都了。”郑微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
韩道远只顾低头喝酒,再也不多说一句。
郑微夹了菜放到他面前,低声道:“阿姊带了一封信给我,先生可要一看?”
“我还真是饿了,郡主可否容我吃些东西,别浪费了郡主这番心意。”韩道远倒真的优哉游哉的吃了起来,不过一刻钟,韩道远便把桌上吃食吃了个干净,只留了那壶酒喝得格外仔细。
“陛下确实是个勤俭明君,没有辜负先帝,也没有辜负我们这些老臣的改弦易辙!”
这些吃食竟惹得韩道远生出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