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郑微瘪嘴轻声说道,这又不是大儒开堂辩论,不过是两个小儿斗嘴耍嘴皮子。
百年前的大儒开堂辩论是可以定天下的,今日他俩斗嘴只能斗得一肚子气,什么也改变不了。
看人家拓跋宇多精明,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她阿兄最后只能气的自己吃不下饭,饿着肚子!
廖文南见她撇嘴,不由笑着:“这百年里玄学兴起,世间再无大儒,但读书人的傲骨还是要的,才学无法企及之时,能留一份矜持与傲骨对你阿兄来说弥足珍贵。”
郑微若有所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这份坚持在他人看来是愚蠢的,但却是支撑他逐渐走下去并渐渐成熟的信念。”
“真是冰雪聪明。”廖文南捏了捏她圆润的鼻子。
郑微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也不及阿姊满腹锦绣。”.
廖文南这满腹锦绣可是攒了三十年的,她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转头看向拓跋宇,低声道:“这位大魏三皇子不简单,真正的胸中有锦绣,腹内藏乾坤,行事恣意,日后若他夺得大魏王位,不是大周之福啊!”
郑微脸上的神情也郑重起来,虽然这一年来的几次对峙拓跋宇从未占到便宜,她能感觉到是因为拓跋宇掣肘颇多,但是他行事确实恣意妄为,若有一日能登上高位,怕真是无人能节制他。
不过忧心也只是一瞬,郑微很快又振作起来,笑道:“不怕,他虽厉害到底还年轻,要想成气候怕还要许多年,而且我们大周也不是没人啊,当今皇帝便是位明君,他如今的许多新政让大周越来越富足,我听阿兄说,陛下如今把武院改为尚学堂,分设武院和文院,转为大周培养年轻的人才!大周一定会变得更加强盛。”
廖文南面上虽然未露,但心里确是苦笑,文帝虽然算得上是位明君,文治出众百姓日益富庶,但他又太贪心了,总想着北伐实现一统,几次北伐拖垮了大周,让原本强于大魏的国力渐渐落后。最重要的是在位三十年却未能培养出一位好的继承人,越氏子孙一代不如一代,一代比一代疯狂,虽然她没有看到大周的灭亡,却也不远了!
廖文南又想起了之前见过一面萧禹城,如今的他太年轻了,丝毫没有当年权倾朝野的威风,不由又看了一眼郑微,不知他们今生是不是还能走到一起。
郑微没有察觉到廖文南的异样,她被郑珩的辩论吸引了。
郑珩已经从引经据典讲到鲜卑与汉人的外貌了,只见郑珩指着拓跋宇微黄的细辫,深邃如雕刻的五官以及他那黑色眼眸里偶尔闪过的蓝光,微微一笑,“好,在下认同匈奴,五胡甚至鲜卑都曾是炎黄子孙,但这千年以来你们与塞外民族通婚,繁衍变迁,就连祖宗流传下来的身体发肤血脉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又如何能强自称你们与汉人一样都属于这片中原大地呢!”
虽然不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们的外貌,虽然知道郑珩所说是事实,语气也并无任何的鄙夷,但他的这番话还是让拓跋宇大怒,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
郑珩看见了却未有任何害怕,接着道:“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却也是上天的恩赐。我们不得不承认鲜卑多出美人,鲜卑人的身体多强壮高大,你们的铁骑会令人战栗,这是你们的骄傲,也是不可更改的烙印。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去鄙视质疑你们。但你们也必须承认,你们与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繁衍千年的百姓格格不入。哪怕已经过去几十年,依旧如此。”
“所以,你们若想得到他们的认可靠蛮力,靠屠杀,靠铁血是不行的,要想在这里融入扎根,没那么容易!”
“好!”郑微激动的一拍桌子,卖力的拍手,吓得在场众人一个激灵,不过很快其他人也跟着拍手。
拓跋宇已经冷静下来,转头看了眼激动的郑微,赞赏的看着郑珩,淡然的点点头:“如你所言,若鲜卑人的外貌身体、日常起居与汉人无异是不是就能统治这边土地了。”
郑珩微微一怔,过了几息似乎明白了他言中之意,心里充满震撼,“到那时鲜卑还在吗?”
拓跋宇被问得一怔,然后打了个嗝,又喝了一碗热汤才轻声道:“是啊,都无异了,还分什么鲜卑和汉人啊!”
此时拓跋宇与郑珩的辩论已经接近尾声了,结果自然是谁都不可能说服谁,但是拓跋宇已经啃了六个包子都在打嗝了,郑珩依旧滴水未沾。
郑微气恼之下,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们:“好了,都不要吵了,汉人治国还是鲜卑当权只有你们当权者还有那些读书人在乎,百姓只要让他们寒有衣,饥有食,睡有榻,有屋数间,有田数亩,布被暖余,有冤可诉,不被抓丁便满足了!”
“微儿”郑珩眉头微蹙,明显对她的说法很不满,“你也是从小读圣贤书,怎可有如此愚昧!即便是那些黎民百姓也自有他们的骨气。”
郑微知道这种事情一言两语无法掰扯清楚,也不在乎他的怒气,拉着他在几案前坐下,“你要骂我也要先吃不饱了,再不吃凉的都没有了!”
说着白了拓跋宇一眼,却见她正眼睛放光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