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申时末,显阳宫偏殿殿已经有些暗了下来,高寒亲自点了周帝案牍上的宫灯点了,又仔细的拿细沙罩扣了起来,端的稍微远些,又不影响周帝的视线。
这几日周帝旧疾又复发的迹象,闻不得呛人的油烟味儿。
周帝脸上的神情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大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高寒默默的弯着腰站在周帝身后,等着他的吩咐。
过了许久,高寒觉得今夜自己腰上的旧疾怕是得犯了,寻思着得找宫医拿些药敷敷。
突兀地周帝黯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部曲里找个行事稳妥的去一趟落霞寺吧”
高寒一机灵,连忙应下,倒退几步转身出了大殿。
他心里懊恼的想,真是该死,怎么能在这时候走神呢,幸好陛下心里有事没有察觉,不然他怕是要遭罪了。
陛下刚才说什么,高寒细细回想,部曲,稳妥,落霞寺......
高寒想明白了,这是要用陛下的私兵,暗地里查,不想惊动其他人。
他先吩咐大殿外守着的小内侍进殿里伺候着,自己疾步往建康宫外而去。
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想周帝嘴里的那个‘他’,是不是郡主嘴里的那个‘明之’。
高寒不由想到几年前在周帝面前见到的那个人,那时先帝驾崩,先太子被辅政大臣送去了封地,又迎了周帝进京,混乱的建康宫终于安稳了下来,他那时还是个小内侍,被选来伺候周帝。
后来他才得知自己怎么运气那么好,原来是周帝还是皇子时进宫自己无意中帮过他一次,没想到陛下就记住了他。
后来他就开始贴身伺候陛下,周帝慢慢的很多事也不再避着自己。
再后来就见到了那个人。
他记得那个赵明之一直是陛下的护卫首领,那日周帝让自己守在殿外,自己与赵明之在殿内说了许久,直到...也是今日这个时辰,天开始泛黑,赵明之才离开。
他透过窗棂看到赵明之对着陛下深深行礼,然后挺直着脊背决然的离去。
高寒其实并不知道周帝与赵明之之间说了什么,赵明之又为何离开,他只记得那日周帝沉郁了很久,亦如今日的神情。
而殿内的周帝在高寒走后还是坐着一动不动,心思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赵明之那日同自己请辞,自己问他:“一定要走吗?”
他还是想挽留赵明之的,“你随在我身边十年,更是不知道救我多少回了,我是倚重你的。”
周帝真是很倚重他,要不然也不会放低姿态。
而且那时自己刚登基一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做不好这个皇帝,落得长兄那般下场,被发落至封地,刚进封地不过几日竟被人勒死在自己的房里。
所以这段日子,他总是让赵明之夜里守在他的卧房外面。
但因为那件事赵明之也要离开了,其实周帝是不理解的,是愤怒的。
他觉得自己是个好皇帝,不明白赵明之为何非要离开!
他做的那件事情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自保也有错吗?
周帝还是放赵明之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少得可怜的信任一半给了长公主,另一半给了赵明之。
他相信即便赵明之离开也不会背叛他,而且也下不去手真的杀了这个无数次救他于危难的人。
只是他回来建康了吗?又为何不进宫来见自己,却出现在落霞寺呢?
周帝呼出口气,觉得殿内越发凉了起来,搓了搓有些发麻了手,跺了跺脚,站了起来。
一直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的小内侍连忙上前来,弯腰低头颤声问:“陛下,您要出去走走吗?”
“去正殿,看看众卿商议的如何了?”
周帝说着便大步去了正殿。
周帝到了正殿时,殿内正吵的不可开交,小内侍通传周帝到,众人都忙停下来,对着周帝行礼。
周帝坐下问:“众卿可有商议出章程来?”
殿内大臣闻言一时无言,过了片刻,有大臣出列道:“如今城内守军不足,陛下还是应早些调韩大将军率大军回城勤王…”
这位大臣还未说完,中书令王灿立即驳斥,“如今北境战事焦灼,我军本就处于劣势,若贸然将韩大将军召回,必然导致北境战事失利,若因此让大魏军入腹地,岂不是我大周江山危已!”
周帝揉了揉眉心,看着意识的就要找徐玄之,看着大司徒的空着才记起来徐玄之在傅氏余孽行刺后便告病了。
徐玄之今年在朝堂上越发低调了,隔三差五的便会以身体不适告假,仲秋夜之后徐玄之自是知道曾为辅政大臣的自己得更碍陛下的眼,干脆一病不起,在家养病。
后来谢晟被放出来,周帝也没有找徐家的麻烦,徐玄之身体已经渐渐好了不少,没想到还没等他重新回到朝堂,谢晖反了!
徐玄之在家里听到消息时,一口心血喷在儿子身上,直接晕倒了。
今日午时周帝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