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初晨雾蒙蒙的,带了丝丝湿气。
丽娘雇了辆马车,载着齐妪的灵柩来到城东的佛寺。
此佛寺乃琅琊士族王氏故居,占地颇广。王氏南迁时舍宅为寺,使其在当年的战乱里得以保全。
得益于王氏的名声,佛寺香火一直旺盛。
郑老夫人捐了不少香火钱,郡守夫人也递了话,齐妪才能在今晨火葬。
在《地藏经》的呢喃吟诵中,齐妪的身体慢慢消失在熊熊火焰中。
丽娘收敛了齐妪的骨灰,供奉在佛堂,她亲自为齐妪诵经祈福。
郑微今日陪在郑老夫人身边并未前来。
郑老夫人病了许久,见到郑微平安后身子精神才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憔悴。
为了让祖母安心,郑微一整日待在祖母身边时而帮她打个扇,时而递个茶汤或者喂个药,殷勤备至。
她那认真又笨拙的小模样终于逗笑了郑老夫人。
见祖母有了笑颜,郑微偷偷的松了口气。
她真是怕了祖母拉着她问一路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说来这一路她还真没遭什么罪,顶多就是肚子填不饱,脚起了点泡。
可是她说的轻描淡写,祖母竟也听得默默流泪,自责没有照看好她。
在郡守府逗留了两日,祖母就等不及要回京都了。
她们这一路耽搁了太多时日,时有变故,众人也都是怕了。
郑微见祖母身子已无大碍,也就同意了。
出发前一日,丽娘也从佛寺回来了。
她会随着郑微她们一起回京口,让齐妪落叶归根。
“祖母,说是有阿兄的消息了?”
马车里,郑微记起听萧禹成说过阿兄的事情,当时她正忙着料理齐妪后事也未上心听。
“是啊,也未料到你阿兄偷偷随韩大将军去了太原郡,还是战前有将领认出他来,到底是随了他的愿上了战场。可终是年纪小经验不足,要不是韩大将军派人特意回护只怕要遭大罪了。”
郑老夫人说着也是后怕,郑家他们这支就这一根独苗,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
郑微到没有多少心疼,这一路见多了疾苦,她反倒是觉得受点磨难没什么不好!
像拓跋宇堂堂的大魏三皇子,不过只年长阿兄一年,就能独当一面。
萧禹成更是十三岁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如今不说身经百战,也是见惯了刀光剑影的。
她阿兄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祖父父亲都未在朝堂里掌握实权,他们盼着阿兄能如先辈们一样著书立说,成一代名士。
她以前未觉如此有何不好,做个游侠或者风流名士比起那些建康里的汲汲营营倒也自在逍遥。
体验过这世道艰难,她觉得未经风雨阿兄,只能在温室里做个纸谈的文士而成不了历经磨砺的游侠或者忧国忧民的名士。
只愿战场的血腥未磨灭掉阿兄的志气,而是成为他成长的踏脚石。
想到拓跋宇,她记起萧禹成传话拓跋宇要见她一面。
萧禹成之前就把抓到拓跋宇的消息传回京都,皇帝下了旨意,要萧禹成亲送拓跋宇回建康,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她本是奇怪萧禹成竟能答应替拓跋宇传话,还是何力悄悄告诉她,拓跋宇虽然只能躺着,但每日变着法的闹腾,萧禹成烦不胜烦,如今又不敢真的拿他如何。
最后他们交易,只要郑微答应见他一面,他就老实的随萧禹成回京都。
郑微本能的不想答应他,凭着这些时日的相处经验,拓跋宇如此执着的见她一定没有好事儿!
但萧禹成一路也帮她良多,费心费力的带人救她!郑家与她算是欠了他很大的人情了!
而且京都里出了名的冷面郎君头一回低头求人,若一口回绝,她也有些不忍。
反正拓跋宇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也瞒不过萧禹成,自己办不了就让他自己烦心就好!
胡思乱想了许久,郑微还是在午时歇息时去后面的马车见了拓跋宇。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还是拓跋宇沉不住,先开了口,“我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郑微点头承认“家父太子舍人郑烨,家母浔阳长公主。”
她说话的时候直视着夏侯青。
夏侯青眼里的仇恨并未有任何的遮掩,他伤势比拓跋宇略轻,是半躺在马车里的,他浑身青筋暴起,双目充血,十分可怖。
那场血案时至今日不到十载,建康的护城河仍未冲洗干净夏侯皇族的血腥气。
夏侯青虽不是夏侯皇族直系血脉,当时年纪尚小的他随父母寄居荆州,后来父亲逃的及时,又派人给母亲送信,他们才免遭屠戮。
但他的很多血脉亲人都死在那场屠杀里,最疼他的祖母,与他一起长大的堂兄,亭亭玉立的堂妹……
父亲逃到大魏,母亲带着他与阿妹一路躲避着追杀东躲西藏,后来阿妹年岁小路上染了重病不治而亡,母亲把他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