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光一听闻陛下如此说,立刻俯首说道:“陛下,元辅在联名廷臣上奏,扩建京营之前,专门找臣询问过的,国帑有钱。”
陛下还小,潞王要冠礼、要就藩、要婚配,陛下也要大婚,小孩子的零花钱,就自己零花就行了。
去年十二月份,太后严旨传内阁,责问张居正苛责皇帝,张居正惶恐不安。
小皇帝嫌紫袍掉色成为青袍,直接省去了掉色的过程,只穿青袍,青袍色久明艳,朱翊钧还是蛮喜欢大明的青色,紫袍色太重了,小小年纪就穿着一把年纪的衣服,实在是有些不太搭,结果太后知晓宫中不染紫袍,问是尚节俭所致,大怒询问内阁为何要薄待皇儿,言辞严厉。
朱翊钧听闻后,赶忙跑去跟太后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大明国帑除了15%的税赋是给皇帝分成之外,还有一百二十万两金花银以及各种五五分成的岁入,小皇帝现在绝对不差钱,但是瞄准小孩子的零花钱,王国光这户部尚书还当不当了?太后听闻怕是又要觉得大臣薄待陛下了。
王国光必须要考虑政治影响。
“确实,陛下,咱大明现在有钱了。”王崇古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胸膛,京营的一切军需,大明毛呢官厂的利润除了给京营,还有得剩。
“冯大伴?”朱翊钧看着冯保说道。
“臣遵旨。”冯保没废话,直接领旨了。
“内帑国帑互相讨饭了这么些年,这日子才过去一年多,万历二年国帑还到内帑拆借了一笔,但万历三年才还上。”朱翊钧看着王国光和王崇古笑着说道:“这笔钱还在宫中,就是防止国帑无饷可支时,可以应急。”
“去岁,京营军兵们推着战车入城,战车上不是火炮、火铳,不是长短兵、弓弩箭矢,而是煤炭,挂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八文一斤,走到哪里,摇摇铃铛,坊里的百姓试探性的去买,发现真的能买得到,喜笑颜开。”
朱翊钧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立刻荡漾出一抹笑意,那一幕,朱翊钧看的时候在笑,想起来的时候也在笑,阳光灿烂。
这是朱翊钧发自肺腑的笑容,上报天子,下救黔首,戚继光这么说,这么做,这么进行军队建设,大明的京军值得。
这就是朱翊钧这么做的理由。
“先生,朕听闻,势要豪右可以从衙门搞到一块马牌,这马牌,即便是没有官身,也可以住驿站、用驿车、用驿卒,确实可以这样吗?”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回陛下,确实可以,臣在嘉靖三十三年开始游山玩水,当时臣有官身,可以领马牌四处周游,但是臣没有那么做,家中略有薄财,就没占这个便宜,可陛下所言,确实有这样做的,而且很多。”
“这马牌还有什么用呢?”朱翊钧听到张居正如此回答,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张居正继续说道:“可以征召民力差役,肩舆抬抗之事,都可以拿着马牌让穷民苦力干活,若是夜投,拿着马牌就可以让百姓为其生火做饭,柴米油盐皆为民财,百姓畏官如畏虎。”
“臣曾经亲眼目睹。”
大明朝读书人的游记,都是拿着马牌,免费使用驿站,免费差使穷民苦力,然后附庸风雅的写了出来。
张居正亲眼见到过很多次,很多官吏的亲眷,都十分擅长占朝廷的便宜,大明这壮硕的身躯,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掏空的。
“为什么可以?拿着一个马牌就能随便差使我大明百姓?”朱翊钧这才继续追问道。
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因为马牌代表了他是朝廷的人。”
“所以,朕才说京军可贵啊,京军也是朝廷的人,但是戚帅督领之下,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大明军兵不仅没有劫掠百姓,还能为百姓做点事,朕颇为欣慰。”朱翊钧这才把自己为何要设立一笔应急储备金,专门用来发饷。
因为值得。
皇帝和张居正这番奏对,让廷臣们全都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清楚的认识到,戚继光率领的京营,是和过去历朝历代的皇帝亲兵,意义完全不同的一支军队。
它的建军纲领,是下救黔首,而且真切的做到了。
“提前发饷、内帑应急之事,朕意已决,不再议。”朱翊钧最后总结性的说道。
“陛下圣明。”张居正俯首,真心实意的歌功颂德,这是真的圣明,有这笔应急储备金,京营更加稳固。
群臣赶忙站了起来,齐声喊道:“陛下圣明。”
“林爱卿在奏疏中,说要办个讲武学堂,专门培养庶弁将,这些庶弁将呢,是朝廷培养,可不是谁家的家奴,这样一来,京营发饷之事,就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十八两银子发下去,就剩下了八钱银。”朱翊钧提到了林景旸提出的第二个建议。
讲武学堂,专门培养庶弁将和掌令官,也就是基层军官。
在林景旸看来,大明的军队可以一层一层的喝兵血,和这京营的庶弁将的关系极大,基层军官,都是各家参将的家人,这还不是想怎么喝怎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