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夜入皇宫,朝臣闻讯群起而攻之,王振跪地哭诉,为皇帝尽心办差,却被如此指责。如此伎俩,数不胜数。”
“臣听闻过。”冯保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这到底是谁跟陛下讲了这个故事。
肯定是张宏这个乾清宫的太监!
“外廷那些个大臣们不恭顺,朕非常清楚。”朱翊钧的语气逐渐变得严厉,大明大臣们到了万历年间早就失了恭顺之心,什么千年以来君君臣臣的礼法森严,早就忘得干净。
“宫里的大珰带头违反宫规,大明这宫禁,就变得形同虚设了,什么人都能往宫里掺沙子,宫里这一刻发生点事,下一刻整个京师都全知道了,这外臣就顺理成章的把手伸进了宫里来,这便是治人者为恶,小恶为大恶,祸患之根源。”
“大伴为宫里的大珰,你这里烂一点,宫里就烂一片,出宫办事,大伴就是皇家的脸面,当谨记于心。”
冯保颇为恭敬的说道:“臣谨遵圣诲。”
“臣告退。”
冯保起身弯着腰,缓缓的退出到了门口,才转身离去,这故事肯定是张宏说给陛下听的,不过陛下讲的很有道理,大明宫禁一塌糊涂,大臣们俨然把宫里当成了他们另外一个斗法之地,宫里才有了那么多的妖魔鬼怪的事儿发生。
冯保带着几支铅笔,向着全楚会馆而去,这是陛下的新文具,书写极其方便。
宫内来了黄衣使者,全楚会馆上下不敢怠慢,张居正亲自到大门处迎接了冯保,他见礼说道:“冯大珰。”
“陛下口谕:此物甚好,送于元辅先生使用。钦此。”冯保并未进门,将御赐之物,交给了张居正。
张居正何等聪慧之人,尚有奇思妙想,没过多久就忘的情境出现。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平日灵光一闪的念头,用此物记录最是方便,用毛笔蘸着墨写,还要研墨,还要静气凝神,他只当这是宫里的宦官们,费尽心思讨好小皇帝读书写字所设计制作。
“刺王杀驾案,太后怎么说?”张居正一抖袖子,几张盐引便落在了手中,他将盐引颇为随意的递给了冯保。
大明宝钞废纸一堆,但是大明的盐引却极为坚挺,一张小盐引一百二十斤,大约价值一两五钱银,一张大盐引四百斤,价值五两银子,张居正这一沓大盐引,少说有二十多张,价值超过百两。
春秋季节的碳敬、冰敬不过千两银子,戚继光作为张居正门下,一年也就送两次孝敬,不过两千两。
这百两银出手已经极为阔绰了。
冯保却没有如同以往那般收受盐引,反而推开了盐引说道:“太后之意,则是希望江陵公不要学了那高拱自误,太后最是希冀陛下能够承继祖宗基业,这才是头等大事,但若是有下次,太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宫里要落锁了,咱家就不就久留了,告辞。”
张居正站在倒春寒的寒风里有些凌乱。
这太阳到底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宫里的大珰居然不收贿了,这宫里的大珰,居然开始守宫规了?着实是稀奇的很。
杨博再次找上了门来。
张居正提到了解刳院,他没说是小皇帝要设立这等人神共弃异代共伐的解刳院,因为上奏疏的是他,牵头的是他,具体经办的人也是他,交换利益获利的是他,这么阴损的主意,张居正就是说小皇帝要设,杨博也要信才是。
张居正清楚的知道晋党会妥协,因为全面冲突,张居正不会赢,大明更不会赢,但晋党一定会输。
把人送到解刳院里千刀万剐,算是给皇宫里的人出口气,至于朝中风力,晋党的党魁和首辅已经达成了交易,那自然可以压的下去。
至此,王大臣案的利益交换彻底完成。
小皇帝得了一间解刳院,几个属于自己的宦官和宫婢,完成了对三丈之内的梳理;
张居正得到了吏部尚书、考成法的推进和杨博的致仕;M..
而晋党再次用此案彰显了政治小集体在朝中的影响力,在首辅高拱倒台之后,岌岌可危人心惶惶的局面暂时稳定了下来。
杨博在离开之前,看着张居正面色复杂的说道:“白圭啊,我老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我一句劝,我知道你志向高洁,甚至心里有些瞧不起我,可是现在我还能致仕,全身而退,你呢?”
“你这考成法把天下的官僚都得罪光了,你好好想想,我致仕前,都不算晚。”
“送太宰。”张居正只是送客。
“这件事总算是落幕了。”葛守礼还是跟小孩坐一桌,在戏楼听戏,直到杨博和张居正谈完,葛守礼才跟着杨博走出全楚会馆时,心有戚戚的说着话。
若真的继续追查,真的把罪名给高拱扣实了,晋党上下都要倒霉。
杨博看着葛守礼摇头说道:“只是告一段落,不是落幕。”
王大臣案真的落幕了吗?小皇帝年纪尚幼,皇威不彰,等到小皇帝年纪稍长,真的不会旧事重提,继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