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渡口这间分茶铺子,原是公孙铸闲暇无事,搞来打发时间的。
这铺子原本不图赚钱,公孙铸偶尔得了空,会自个儿来这里坐一坐,看看外头渡口过往的船只,瞧瞧这水天一色的风景,求一个心静清闲。
这铺子的伙计得了公孙铸交代,素日里,常给渡口码头上的挑夫以及卸货的闲帮们留一些吃的喝的,不算多,但也能解渴顶饱,算是一番心意。
也因着这个,这铺子的生意倒是挺好,那些得了恩惠的挑夫闲帮们大多都是记恩的,若是渡口来了走生意的行商,他们便会帮着推荐这间铺子,言语间,尽是赞不绝口。
一来二去的,倒是给这铺子打出了几分名声,客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后头公孙铸想了想,干脆大手一挥,又买了边儿上两间铺子,一起打通,做了个能住宿吃饭的地方,反正这份银子不赚白不赚,他又不是正儿八经的活菩萨,哪有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
不过因为众人还是习惯叫分茶铺子,这名头便一直没改过。
陈集到的时候,天色尚早,正是吃饭的时候,前头大堂里还坐了几桌客人,掌柜的迎着他从后头上了楼,二楼上也有个开阔的厅堂,不分雅间,只临窗设座,图的就是一个看景吃饭,心旷神怡。
这会儿,楼上坐了几个行脚商人,陈集在楼梯口瞄了一眼,抬手打断了掌柜的问安,顺带着朝人使了个眼色。
掌柜的立时会意,转了个话音笑着道,“这位爷里头请。”M..
陈集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屋内,挑了一处紧挨着那几个行脚商人的位置坐下,让掌柜的上了一壶龙井,又要了一碟子就茶吃的点心,坐定之后,便摆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来,一面慢吞吞喝茶吃点心,一面竖着耳朵听那几个行脚商人说话。
自白家被王荆一锅端之后,这幽州境内的生意场算是彻底翻了天,从前被白家垄断的行业如今都空了出来,这笔商机,若是能抓的准了,那可就是能一步登天的大好事儿。
凡是做生意的,谁能不对这块肥肉动心?
这几天里,幽州境内这些商户都是铆足了劲儿往上走,各家挖空了心思联络人手、调整货源,就指望着能从白家这艘已经沉没的大船上撕咬下一块肉来,若是能独吞,那自然再好不过。
商户们有小九九了,这些过路的行脚商人自然也得了生意。
这几个行脚商人围坐一块儿,正说着最近这两日,从南边儿来的料子格外好卖,连带着还有些西洋器物,也颇受欢迎,他们这一行到幽州来,算是贪着了好时候。
毕竟幽州境内的商户指望着出奇招把白家留下的市场啃下来,行脚商带来的那些好东西,便成了抢手货。
一家家争相出价,价格只高不低,这一趟跑的,比他们寻常跑两趟赚得都多。
赚的多,这几个行脚商人自然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有些埋怨。
有个穿褐衣绑蔽膝的中年人攥紧拳头,在膝上使劲儿锤了两下,满脸懊悔道,
“若是咱们能多拿些货来,这一趟,能赚更多,说不准,跑完这趟,虎子就不用跟着咱们四处跑了。那柳家闺女今年就十九了,你俩的婚事,早该办了。”
“二哥这话也没理。拿得再多,总归都逃不过那些畜生的手笔。”另一边穿坎肩褂子的年轻男子冷冷哼了一声。
照理,他们跑一趟海上,不该只得这么丁点儿东西的。
还不是那两拨畜生,真是不要个脸。
他们出海一趟,那都是拿命赚银子,统共运回来那么点儿的东西,十之二三被挡道的畜生拿了去,剩下的再有十之二三,又被另外一拨畜生拿了去!来来回回折腾这么几圈儿,到头来,给他们剩下的还能有多少?
而且那两拨人也都是眼尖的,拿走的,基本都是这一批货里的好东西!
那些人不敢拿大行商开刀,也不敢拿背后有靠山的下手,便一个劲逮着他们这些零散户折腾,前几年还好些,这两年上,这些人越发放肆,福州官员和这群人沆瀣一气,更是没人替他们这样的散户出头。
想安安稳稳做生意,唯有捏着鼻子任由那群猪狗不如的折腾。
因为这个,他们这些散户没少受气,在福州不敢高声,早给人憋坏了,这会儿,他们人在幽州,天高皇帝远的,他才不肯再憋!
“老三!”有个满脸胡子拉碴的男人横了说话的年轻人一眼,“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东西,什么话都往外蹦,仔细祸从口出。”
那年轻人不甘心,张口便堵了回去,
“口不口出不出的,谁管的上,再这么折腾下去,咱们这些人,迟早完蛋。本来就只靠每年开岸口的这个时节跑两趟,赚一份快钱罢了,还被人这样压榨,便是神仙来了也遭不住。”
“好了,好了,别吵,都别吵。”
先头开口的中年男人忙出来打圆场,伸手横在大胡子和年轻人中间,赔笑道,
“先吃点儿东西吧,刚才姚大,就是挑货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