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听着了还问?”李若拿缂丝牡丹的腰扇点着他的脑门儿,借势往上坐了坐,“去,一身汗,你从军所回来?还是从父王那儿来?”
陈集顺势退到后头,先叫人去备水,跟着才接了紫菱递上来的帕子净面净手,一面笑一面对李若道,
“你都猜错了,我从碧水别苑过来的。”陈集把帕子递给紫菱,人往李若身边的炕上一摊,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还是家里头舒服,外头都快热死了。今年春夏倒比往年要热多了。这才六月中,就热成这样。待七八月,还不得把人热化了!”
“你又不是那冰窖里头的冰,哪里就能热化了!”李若嘴上说了他一句,却也没忘了叫黄蕖去小厨房端一份绿豆汤来给陈集消消暑。
丫鬟们备好了水,陈集先进去沐浴更衣,他动作一向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出来了,坐在炕上喝了两碗冰镇的绿豆汤,舒服的长叹一声。
这才叫人过得日子呢!
李若剥了荔枝,一颗颗放进面前芙蓉石莲花碗碟里,剥了四五颗,便往陈集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吃,“怎么从那儿过来?不是说王刺史被靳二爷熏得吐了三四回,这几日,都抱病了?”
“吐完了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陈集吃了两颗荔枝,便从李若手中接过她剥了一半儿的过来,“你吃,我给你剥。”
跟着,一边剥荔枝,一边把今日在王荆那儿看来的热闹事细细说给李若听了。
却原来,那位白夫人不知怎么想的,早上穿了一身白衣,扯了块布,上头不知用什么血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跪在刺史府门口,痛斥王荆污蔑好人,说他们白家都是冤枉的。
“好在王荆反应够快,她又没挑对地方,你说,刺史府门口,哪儿有那么多闲杂人?走过路过的,哪个不是在王荆手底下当差的?她跑那里去闹,和自己找死有什么区别?
王荆是有些善心,可又不代表他是傻子。当即就叫人给白氏拿下了,这会儿,正押在刺史府里喝茶呢。王荆问了几句话,那白氏只是一个劲儿地哭,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干脆就先去碧水别苑那边处理旁的事儿了。
靳二给我报了消息,我立刻就赶了去,正好听了这一出热闹,顺带,还问了问王刺史的家事。”
李若吃了两颗荔枝,便拿帕子擦了手,又叫绿玉过来,吩咐道,
“你拿些去给杜嬷嬷和伏英,再拿些到二房和三房还有柳侧妃以及各位姨娘那儿去,就说是我陪嫁庄子上送来的,还算有些吃头,让二爷三爷、二奶奶三奶奶几位尝尝。”
“给老二老三他们做什么?还有老头子后院里那些,素日里有什么好的也不见他们想着你,你就是心好。”陈集瘪了瘪嘴,一脸不情愿。
“洪清送了那么多,这东西吃多了也上火,时间留长了,就不甜了。送些去给他们,既做了人情,又全了礼数,何乐而不为?”
李若瞧他那副样子,便觉得好笑,伸手掐了陈集的脸,“你怎么气成这样?这点东西,世子爷不会舍不得了吧?”
“爷哪是舍不得,爷就是心疼你。二房不提,那三房,夫妻俩都是心眼子丁点儿大的,你送了去,他们不说念你的好,指不定还要讲你这是故意叫人送过去炫耀给他们瞧的。”
陈集想想陈贺素日里那副愤世嫉俗的样子,又撇了撇嘴。
老三这两口子,他最是看不上眼,老二虽说木讷了些、蠢笨了些,但心里头好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一辈子,也就会死读书了。
老三可不一样,大约是柳侧妃这个当娘的一门心思全放在老二身上了,以至于老三自小没受过什么偏爱,长着长着,心里便都扭曲了。
你给他点儿好的,他还当你是拿这些嘲讽他。说白了,就是个不知恩的白眼狼,连带着还得阴阳别人几句,陈集最烦和他说话,往常遇见了,都是抬手打个招呼便算了。
李若没和陈贺说过几句话,因此也不知道这位三爷是个什么人,但光看杨三奶奶的性子,她大约也能琢磨出来几分,毕竟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人来,这夫妻俩,某些方面,必定是一致的。
这会儿听陈集这般说,李若便歪了歪脑袋,笑着道,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多谢你担心我,不过,他们觉着我炫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老太妃不是赏给我了一对内造金嵌孔雀蓝宝的八仙镯子、还有一只琉璃坠金锁的璎珞圈儿?
她正巧过来玩儿,瞧见了,便拿过去看了好几眼,说她还没戴过宫里头内造的物件,又说我们李家真不愧是上京大族,能得了这样的恩宠。”
李若顿了顿,想到杨三奶奶那日一副羡慕嫉妒恨的神情,一时失笑摇头,
“她那眼神,恨不得吃了我似的。”
“可不是,那日奴婢就在夫人边上,后头三奶奶临走了,还一步三回头,与夫人说着什么喜欢啊、好看啊之类的话,话里话外的,总是不离那一对镯子。要不是夫人搬了太妃出来说事儿,她都要开口直接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