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微微仰头,把心底的酸涩和泪意全都咽回去,接着语气沉沉的把那对莲花簪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
“你是说,这是圣上的意思?!”李孝元往后踉跄两步,跌坐在四方椅上之时,眼底还有些不可置信。
李若极轻的点了点头,她把陈集当时所言之事,以及事后送来的那些证据,一一讲给李孝元听了,当然,那半副地图的事儿,她没说。
那图纸必定涉及大事,她不敢胡乱往外说。
李孝元面色沉沉,李若的话,落在他耳中,只叫他整个人心如擂鼓。
李若阿爹当年身死之事,他不是没有怀疑!他看得出来皇帝对燕王府的不满,自然也知道,和燕王交好的二弟不会受皇帝待见.......他心底一直都对二弟的死有所怀疑,可一想到那是皇帝,是这大齐的天子,他便忍不住心生动摇。
再怎么,他也不至于,拿大齐安危冒险吧?
如今看来,自己真是错估了皇帝的手段!他眼底心底,大齐的安危,远远比不上他的皇位要紧。
那一战,因内奸出卖,害死的又岂止是一个转运使......那是数以万计的大齐军队,他们,居然是死在自己所效忠的皇帝手里!
这何其无辜,又何其可笑!
大齐的战士,应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而不是在战场之下,被肮脏的手段算计得丢了性命!
李孝元两手指骨捏的嘎吱作响,这会儿,他整个人目眦欲裂。他替二弟不值,替那些白白牺牲的将士们不值!
李若苦笑一声,“大伯父,您说,他害死了我阿爹,又间接害死了我阿娘,我如何能不恨?”
这个他,究竟指的是顾遂远,还是皇帝?亦或者,二者皆有之。
李孝元盯着眼前仿佛弱不禁风的侄女,好半晌,才闭了闭眼,哑然说道,“你阿爹的事,大伯从前,当真不知......我总想着,他是皇帝.......我总觉得他不至于丧心病狂,拿大齐江山开玩笑.......”
这些年,二弟夫妻俩的死,一直是横在李孝元心头上一个过不去的结。
即便心中早有猜测,可这会儿听李若明明白白把事情真相揭露出来,李孝元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我知道,我知道大伯父不会如此。”李若搁下茶盏,极认真地道,“我也知道,大伯父的难过,不比我少。”
“好......你知道,便好。”李孝元被她说得泪意上涌,抬手抹了把泪,跟着长透了口气,“这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伯母和世子爷一道去顾家看我的那天。”李若声音极轻,语气里是遮不住的恨意,
“顾遂远阿爹去世以后,他们一家子被亲戚骗了那点儿本就微薄的祖产,他娘是个夯货,除了哭,还是哭,他们兄妹俩饿的前胸贴后背,眼瞧着就快饿死了,他不得已,上街行乞。”
这些,都是陈集查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叫李若看得心惊不已。
“他又瘦又小,就算是行乞求到了什么吃的,也会被别人抢去。后头他也知道,不发狠,就没法儿抢到吃的,也没法儿活下去,便开始和人争抢撕打,有一回,城中一富户家的小郎君扔了一两碎银子在城中的涓池里,让他们几个小乞儿抢,说是,谁抢到了,他还格外给十两。”.
“一共十来个乞丐全都跳了进去,一番争抢,引了不少人看热闹。最后,只有顾遂远一个人从涓池爬了出来,他把剩下的人,全都弄死在了池中。
一连十来条人命,自然非同小可,这事儿闹到了当地县衙里去,照理,他是该斩首示众的。可正巧,宫里派了冯骈的徒弟冯喜到那地方去......顾家祖籍是在秦凤路。阿爹出事前,曾在秦凤路呆过几日。
后头的事儿,便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些了。”
冯喜看中了顾遂远的狠戾,答应他,事成之后,会给他一笔银子,又送他到上京定居,顺便,连他几年后科考的路子都安排妥当。
顾遂远为了那十一两银子都能杀死十几条人命,更遑论冯喜给出的条件这般诱人,他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何况,冯喜也不让他做什么,只是叫他在李若阿爹面前露个脸,再和冯喜安排的人一道,把假消息递出去,这桩差使,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他不会愧疚,也不会痛哭,因为他就是如此残忍又自私的人。
李孝元越听,脸色便越发往下沉,到最后,整张脸已经黑如锅底。
他虽早看出来顾遂远并非良配,可却也没料到,此人居然恶毒至此。人命,在他眼底,压根一文不值。
顾遂远害死了二弟,转过头,却又哄骗着楚楚嫁过去,顾家吃穿嚼用,几乎全靠楚楚的嫁妆!这样黑心烂肝儿的东西,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
这些年,楚楚在顾家,到底吃了多少苦?
难怪这孩子突然转了性子,换做是谁突然得知枕边人居然是杀父仇人,恐怕也会受不住吧?
李孝元痛苦地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