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不知李若早不是从前的李若,见她消瘦许多,气色也不好,头一个想起的,便是顾遂远纳妾这桩事儿来,只当她是不想把丈夫分享给旁人,所以才这般委屈,于是又拍着李若的背,宽慰她道:
“你有嫁妆银子傍身,本就不需靠谁的施舍怜悯过日子。你在这顾家,谁都得敬你三分才是。也是你从前性子太软,才叫人占了便宜。如今你也瞧见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往后,就让他陪着那个妾室胡闹去,你捏紧手中的银钱,好好过日子,来日里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到时候,谁也动不了你的位置。”
这话是为了她好,李若明白。可她不想和顾遂远捆在一处了,他要和谁生儿育女,那也不关她的事儿,她只想赶紧脱离这个泥坑。
“大伯母,”李若止了哭腔,眸中带上几分肃色,“我想家去。”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话,赵夫人心头一凛,脸色跟着沉了几分,“他们,背地里做什么下作事儿了?”
李若苦笑了一声,“下作事,这两年里我没少碰见。”
顾家这样清贫的人家,若不是顾遂远娶了李若,哪儿能住这般大的宅邸、穿那般好的衣裳?可惜,顾家人没一个感念李若,顾遂远那个嫡亲的娘和嫡亲的妹妹,话里话外的,还看不上她这个人,每每和谁说起李若,头一句,便是丧母长女果真娶不得。
上辈子,李若也不是没听过这些闲言碎语,不过那会儿她坚信顾遂远是爱自己的,这些委屈,也一并打落牙齿混血吞下去,从没和李家提过半句。
这辈子老天叫她重来一世,她可不想再憋着了!没得叫亲者痛仇者快。
李若垂下眼,挑拣着记忆里顾家给她的那些难堪说了说,才讲了不到一半,那头赵夫人几乎气得跳起来,咬牙骂了顾家好几句不要脸皮。
李若微微垂眸,低声道,“大伯母您说,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丈夫,还值当我留下来吗?我不想为顾遂远生儿育女,也不想,一辈子困在顾家这个烂泥潭里。”
“你的意思是.......”
“我想和离。”李若抬头,眸子正对上赵夫人吃惊的神色,她又是一声苦笑,“我知道这事儿艰难,所以,才想请大伯母过来见一面,也好跟您讨个法子。”
上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从未听过有谁走了和离这一遭。
何况,顾遂远如今是朝中新贵,人又生的芝兰玉树,看着便是前途无量的好儿郎,如今他又在外头竖了个宠妻的名声,谁提起李若,都得说一句她嫁的极好。
这个节骨眼上,她要是闹和离,不知会有多少的流言蜚语扑过来。
可即便如此艰难,李若也不肯退却。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回,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和离......你想清楚了?”赵夫人挥手打发了伺候的人下去,左右环视了一圈儿,这才握住李若的手,低声问道。
早前这个顾遂远上门求娶李若的时候,李家就不怎么同意。李若的几个伯父在朝为官多年,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顾遂远是个极有心机手段的,这样的人碰上白纸一般的李若,岂不是要把李若吃的骨头都不剩?
李家劝过许多次,可那会儿,李若就跟着了魔一样,非要嫁,甚至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李家要扣她嫁妆的事儿,还阴阳怪气的刺了两句家中长辈。正因着这个,李家几位老爷夫人才觉得被这孩子伤透了心,她嫁到顾家这一年,除却必要的年节往来,李家从不派人来看她。
李若十岁上头,爹娘就前后脚走了,这孩子便搬到了长房这边,跟着长房孩子一块儿长大,算下来,赵夫人也养了她六七年,她当初那般和家里人撕破脸也要嫁出来,赵夫人不可谓不伤心。
她甚至也想过不管这孩子的死活了。
可如今李若求到了她跟前,赵夫人却还是觉得狠不下心。
李若顺着赵夫人的话坚定地颔首,眸子里满是悔意,“当初,是我猪油蒙了心,我糊涂,才闹得家中诸位亲长那般失望......这回,又要麻烦大伯母帮我......”
“傻孩子,”赵夫人揽住她的肩,眼泪跟着落下来,“你是李家的姑娘,谈什么麻烦不麻烦?谁年轻时候不曾犯过错?这会儿知道回头了就好。你放心,你既然不想和他顾遂远过了,李家就一定能叫你脱身。”
他们李家的姑娘,没道理被人这般作践!
“大伯母!”李若扑进赵夫人怀里,一阵接一阵揪心的痛。
李家从未有过和离大归的先例,她若是和离了,到时候,多多少少也会影响李家小辈姑娘们的婚事。可大伯母却并未犹豫分毫,这份情谊,她真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
“好了,莫哭了。”赵夫人给她拍背顺着气儿,自己也拿了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珠,“既是要和离,便要从长计议,不能叫他顾家占着一分一毫的便宜,也不能叫他们逮着什么话柄,拿出去作践你的名声.......”
这些内宅里的阴私事儿,赵夫人见得多,懂得也多,她握紧李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