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寒风凛冽,小雪漫洒而下。
水塘边的枯草上,落了薄薄的一层。
已经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一夜霜冻过去,昨天陈玄帆扒蛇皮的地方,都闻不到一点腥味了。
大早上的,十几口的大锅就在冒着热气,底下的火烧的正旺。
一排排的军卒,穿着夹袄戎衣,蹲在池水边上,撅着腚洗脸。
这是陈玄帆的规矩,想吃饭不仅得手脸上干净,牙也得要刷。
手指头粗细的柳树枝,咬成的刷子,沾着牙粉,把牙齿舌头都得洗干净。
不是陈玄帆有洁癖穷讲究,是这年头不防不行。
首先,所谓病从口入。这大唐的大夫看病,一半靠运气一半靠经验,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
好大夫更是缘悭一面,比妖魔鬼物都难见。
世俗界的普通人得病,得靠熬着,好不好的全靠运气。有钱有势的还好点,可以遍访名医。得的病要是恰好修行界有对应的丹药能治,多严重都死不了。
猎妖军的军卒是比下有余,比上不足。出身一般的,得了病哪有那么好的条件治?
军营里的军医,比兽医好不到哪里去。跌打损伤接骨截肢缝合就很擅长,其他的就别指望了。
最后还不是得靠自己?
所以说,小心谨慎一点,肯定没错。
甲字队的军卒最差的也快要练皮圆满了,气血充足之下,只要注意个人卫生,被伤了脏腑肠胃,一般的小病小灾的伤不了他们。
大冬天睡醒了就用冷水洗脸,一个个也活泼的好似峨眉山见到游客的猴子。
其次,牙口不好,吃东西都不香甜。炼骨之前牙齿还是要好好保护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军卒要是一口烂牙,实在影响感官,也影响陈伙夫的食欲。
他都能为此少吃两口饭!
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陈玄帆的五感特别灵,眼神好鼻子也好,看的清楚闻得明白。如此情况之下,他怎么能容忍身边的人臭气熏天?
当他发现甲字队的这帮人,对他提出来的意见并不会强烈拒绝的时候,就开始变本加厉了。
洗手洗脚刷牙算什么,晚上不洗脚的都不准睡觉。
有条件还得天天洗澡,头发上但凡有味道的,勺哥伺候。
史大俊忍不住嚷嚷,他现在比村里的未出阁的娘子都干净,再撒点花瓣都带香味了。
“以前大爷是茴香味的,现在大爷是花香味的,这他娘上哪说理去?”
哎,你猜怎么着,陈伙长不管,陈伙长乐意。
除非你打的过我,否则你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丙字营甲字队里头,能在陈玄帆这讨到便宜的,也就是霍山崔霁这些人了,可他们这些人都是世家公子出身,巴不得身边的人干净清爽。
尤其是金少爷,是陈玄帆此举的坚定拥护者,甚至比他还积极督促军卒们配合。
势力强的人都照做了,实力差的人还敢呲牙?
何况也不是多过分的要求,不过是勤快一些,习惯了以后感觉还挺好的。
都是少年人,又是在集体之中,好管教,养成好习惯也相对容易。
于是,画风逐渐定型的丙字营的甲字队,在相州饕餮军中,隐隐有了“娘子”军的称号。
只是此时大家还不熟悉,甲字队的这些人也还没听说。
他们现在就惦记着赶紧收拾干净自己好开饭。
至于吃完饭之后还得挖泥,搞的灰头土脸的,那就到时候再说呗。
“伙长,为什么你做的鱼汤和烤鱼就是香的,我们做的就又腥又苦哇?”朱光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险些感动的流下泪来。
这小味道,真正!
汤里有足足的姜丝碎末,撒上一点葱花和胡椒,奶白色的鱼汤喝到嘴里,又鲜又美又带有点辣味,别提多好喝了。
冬天里来这么一口,舒服的直想叹气。
虽然他们不怕冷,但毕竟还是凡人,还是能感觉到寒气。这一碗下去,身上微微冒汗,什么寒气都没了。
“你小子还有脸问我?”陈玄帆抱着一个陶盆,边喝边道,“都告诉你们鱼得收拾干净,煎一下才能烤或者煮了吃,你们听了吗?”
手上的大包子冒着热气,他也不嫌烫,吭哧就是一口。
包子直接少了一半。
嗯,昨天从柳家抢……咳咳,柳家欢送他们的礼物里头,这两口大肥猪给的实在太上道了。
一笼五十多个包子,他一个人吃掉了一多半。
池塘边上的石滩上,也没什么人说话,全都在埋头苦造。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军卒们一多半都没听过这话,但这两天下来,却让他们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切身体会。
还是伙长做饭香。
甲字队里没了谁,也不能没有陈伙